第453章 生活

  第二天，顧西樓在考慮怎麼拒絕徐妍時,然後也想到了鳳弦的追求者,他給鳳弦打電話，問她打算怎麼跟顧英傑和魏揚說這事,畢竟他們現在已經確定戀愛關係,總不能還讓他們繼續追求下去。

  「就直接說啊。」鳳弦不太明白：「這裡面難道還有規矩？」

  嗬,她倒是比他坦然多了。「倒沒什麼規矩,只是這種事總要妥善處理,免得大家鬧得不好看。你需要我幫你處理嗎？」

  「不用。」鳳弦很堅決,「你去說反倒是不好看了，我跟他們是朋友呢,當然是我來說方顯誠意。況且先前也與他們明白說過想法的,他們人好，不會為難我的。這個你不用擔心，倒是對八字的事你如何安排的？我得把庚帖給爹娘看的，還有定親的事呢。」

  顧西樓失笑，鳳弦啊，你的矜持和害羞呢，都去哪了？

  「我跟媽都說過了，她說她有相熟的師父可以對八字的，禮數上會安排。定親的事你別急，總得我回去了，不然咱們一個東一個西，怎麼訂？」

  這時候鳳弦才反應過來要臉紅了，「我沒有急啊，哪裡急？」

  顧西樓低聲笑了，笑得鳳弦臉更熱，但她還是堅持把想法說出來：「禮數不能缺的，我爹娘就盼著我嫁個好人家。現在既是這般了，我當然要跟爹娘報個喜。」其實還想說更多，但越說越覺得自己好象臉皮太厚，女兒家這般太不合宜。「我，我也不是沒羞沒臊的，只是爹娘不在了，我也沒旁的親人可幫我做主張羅的，我只能自己說了，你不能笑話我。」

  「我哪有笑話你，我很嚴肅。」

  「明明聽到你的笑聲了。」鳳弦扁嘴，尤其是他說「哪有笑話你」時，笑得很大聲。

  

  「我那不是笑話的笑，那只是表示跟你聊天很開心。」

  鳳弦才不信，肯定是笑話她了。其實她還想問他工作順不順利，什麼時候能回來，但是現在要是問了真顯得她急了。

  「好了，別小心眼。我要去公司了，今天很忙的。這次去度假有進展，有些細節要跟團隊那邊再商量。如果順利的話，我下個月也許就能回去了。」

  沒等鳳弦問，顧西樓主動交代了。鳳弦一聽，急忙看看日曆，今天是9月5號，雖然離下月還有點遠，不過有歸期真是太好了，她很高興，高興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太興奮，好好睡覺。我去上班了。」

  鳳弦臉又紅，嘴硬：「我才沒有興奮。」

  顧西樓哈哈笑，逗逗小女朋友的感覺真是好啊。

  顧西樓到了公司，等其他人開會。他坐在電腦前，已經想好了要怎麼給徐妍回信。

  他告訴徐妍，他也體驗到了愛一個人的感覺，體驗到那種也許不會有好結果，但是還是想要努力一把，義無反顧追求的感覺。他說徐妍說的對，失敗不是最遺憾的，錯過才是。他謝謝徐妍給他寫了這封信，他說他昨晚看到，想了很久該怎麼回復。因為他與她一般，對著某個人也有著同樣的心情。愛著一個人的心情。只是徐妍的這封信，告訴了他被一個人愛著的感覺，非常溫暖。但他無法給予她同樣的回報。

  他說應該用不著他說太多客套的辭令，徐妍一定能懂，他祝願她也能收穫一份她滿意的，被人喜歡著的感覺。

  顧西樓把信看了兩遍，發了出去。

  很快，他收到了回信。

  徐妍的回信很簡單：謝謝你，讓我即使被拒絕了還覺得很滿意。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被拒絕後感覺依然美好，我想是因為你的拒絕里有著那種與被人愛著的同樣的溫暖吧。我也祝福你。

  顧西樓不禁微笑，其實徐妍真的很好，被拒絕後回應得也讓人覺得舒服。漂亮、能幹、潔身自好、進退得宜，其實真是一個很好的對象。可惜他喜歡的是鳳弦。顧西樓想著，緣分這事真的奇妙。他與徐妍同事多年，之前彼此並無感覺。而他與鳳弦才相處了沒多久，卻覺得可以考慮與她一直一直地生活下去。嗯，他真的希望能夠一直一直與她陪伴到老。

  鳳弦其實也有些忙，第二天是周五，一早她就趕去了公司領著健身隊練拳，又給大家分了禮物。徐妍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她關心了幾句，姚秘書似乎瘦了些，還咳嗽，她也問了問。還有這個那個，不少人有變化，鳳弦在美國的時候覺得時間怎麼這麼快都沒去幾天，現在回來了卻覺得自己走了好久似的。大家嘻嘻笑笑，聊了些旅行的事。大家從天台下來了以後，顧清江的秘書過來找鳳弦，說顧清江讓她過去吃點心。

  鳳弦去了，有些緊張。頗有種見未來公公的感覺。

  顧清江的辦公室比顧西樓的還大，裝修上老成大氣，鳳弦更喜歡顧西樓那邊。顧清江的秘書給鳳弦拿了蛋糕和茶進來後就出去了，不順手把門一關。鳳弦沒敢放開吃，只端正坐著。

  顧清江看完了一封郵件，轉頭看鳳弦那東西沒動，他笑了笑，走過來坐在鳳弦面前，讓她嘗嘗這蛋糕。鳳弦這才拿了叉子。雖然顧清江說話一直和和氣氣的，但鳳弦總覺得他有些高深莫測，反倒是宋林更好親近。

  顧清江等鳳弦吃了兩口了，這才開口：「顧西樓已經跟我們提過了你們的事。」

  鳳弦緊張地被蛋糕噎住，趕緊喝口茶，不敢再吃，叉子放下，兩手平放膝上，端正坐，認真聽。

  顧清江見她那樣，微微一笑，也不再勉強勸她再吃，又說：「鳳弦，你喜歡顧西樓嗎？我是說，你愛他嗎？」

  鳳弦想了想，點點頭。她想與顧西樓成親，在這世界裡的含意就是愛吧，愛了才能成親，這道理她曉得。

  顧清江啜了口咖啡，又說：「原本我不該跟一個十九歲的孩子談論這個，但顧西樓既然都這麼認真正式地說了這事，並且表示這是他很嚴肅認真的決定，他認為他對你也有很深的感情，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既然他認真考慮過並且覺得你也能承擔這事，那我就把你當成年人來看待。」

  鳳弦用力點頭：「爺爺請說。」她當然是成年人，在她家鄉，她都能是兩個孩子的娘，都能管家掌事的。

  「鳳弦，你知道我們顧家是做什麼的，這個行業很有意義，但同樣它有它的問題。你在這一段時間，應該看得清楚。這行業有這行業的遊戲規則，我們在其中，就要遵守。我跟你奶奶這三十多年來經歷過不少，我被報導過很多負面新聞，包括與某某女星有染，一擲千金捧某某新人等等，你奶奶也跟我吵過，但更多的時候她理解我支持我，與我一起面對謠言，甚至她得獨自面對狗仔的追拍追問，還要忍受許多網上的惡言惡語，還有其它更多的事，我就不多說了。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做顧家的准媳婦要比做顧家領養的孩子困難得多。」顧清江說著，看著鳳弦。

  原本不想跟鳳弦聊這些，但他看得出來，鳳弦太認真。因為顧西樓專門電話回來報告戀情，還提到了對八字寫庚帖做禮數等古舊禮俗，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所以顧清江知道這些都是鳳弦的要求，而顧西樓樂意照辦罷了。鳳弦有這樣的要求，那就是說，她想嫁給顧西樓，儘管她才十七歲，儘管她才跟顧西樓相識三個多月。顧西樓甚至跟宋林提到了訂親這種事，說鳳弦年紀小，如果她想的話，那可以先走走過場讓她安心。

  顧清江不知道為什麼十九歲的小女生需要訂親來安心，在他這個老人家看來這真的不是一個正常年輕人該有的態度。但既然提到了訂親，既然鳳弦有這樣的想法，那他就把鳳弦當成能做這樣的事的成年人來看待。首先她得明白，跟顧西樓這樣的男人戀愛結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並不希望女方輕看錯看了這件事，之後心生不滿後給他們惹麻煩。

  鳳弦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更緊張了。顧清江的這些話她都能聽懂，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做顧家媳婦要比做顧家領養的孩子困難得多，然後呢？

  顧清江又啜了一口咖啡,停了一停，他在等鳳弦說話，其實他有不少跟十八九快二十歲小女生談話的經驗,不少藝人是這個年紀出道,他簽下捧紅的就不少,所以在管理和教育這塊，他可以說還是有不少經驗的。他剛才說的話有些嚴厲，他在等鳳弦的反應,通常這樣年紀和這樣身份的女孩子,不是保證能做到討好他就是該反駁他,告訴他他的觀念有點老她不會覺得有太困難之類的。

  可是鳳弦兩種都不占。她眼裡有疑惑，但她什麼話都沒說,她就端正坐著,嚴肅地看著他，好象在等著他繼續訓話。

  顧清江只好放下了杯子，繼續說教：「你現在這個年紀也許體會不到這些，尤其你跟其他的女生還不太一樣，她們從小接觸這個社會，現實層面的東西會更清楚些。你在山裡長大，山裡的人情世故，世俗規矩跟這裡畢竟還是有些差異，你在努力適應和學習，這些我們也知道，你甚至沒有上過學。」

  他頓了頓，看到鳳弦臉上顯出了羞愧的樣子，他繼續說：「你可知道，宋林嫁給我三十多年，她雖然從來沒上過班，但她也需要不停的學習。她要學外語，學禮儀，學色彩搭配，學財會管理，學公益，節食，鍛鍊保持體形，她每個月都翻看時尚雜誌，每天追劇，經常出去看電影，有些劇和電影不是她有多喜歡，而是她需要知道現在的影視劇狀況，她出國看展，陪我考察，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個富太太而已，但我知道她有多辛苦，這麼辛苦，只是為了顧太太這個身份，她自己出去應酬也好，陪我應酬也罷，她需要應付不同的人群，有些跟她聊家常，有些跟她談私房錢投資，有些跟她談時尚，有些跟她聊圈內狀況，她表現不好，別人不會說宋林怎麼土氣，媒體也不會宋林怎麼沒見識擺不上檯面，他們說的是顧清江的太太如何如何。」

  顧清江看著鳳弦的表情，接著道：「這不是面子，這是生活。一旦你融不進這個圈子，你就會少很多資源。不是當個闊太太就只管吃香喝辣的就好，你在我們那住了些時候了，你可以看到宋林有多忙。」

  鳳弦咬咬唇，點頭。上次奶奶帶她去參觀學校，她才知道原來奶奶也有自己的辦公室，也有自己的秘書，只是她不經常去，後來為了在家照顧她，更少去了。

  顧清江等了等，鳳弦還是沒說話，顧清江只好主動問：「所以，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鳳弦老老實實答：「我也不知能說什麼。爺爺你說的道理我懂，可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做不到，還是覺得我沒指望了不用做了呢？」

  顧清江怔了怔，這孩子硬氣梆梆的，軟話都不會說？

  「如果我確實是覺得你不適合呢？」

  鳳弦低了頭，用力咬了一下唇，眼眶一下熱了，但她不敢表現出難過來，緩了好一會，定了定神才答：「爺爺認為什麼，自有爺爺的道理。只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少，爺爺可以再好好看看我。我和顧西樓，是真心誠意的。奶奶對爺爺好，為了爺爺肯做那許多事，爺爺覺得自豪又驕傲，爺爺心裡定是明白，奶奶那是心裡有爺爺，她才會願意那般。我，我心裡……」鳳弦再咬咬唇，雖覺女兒家這般說話有些不要臉，但她也硬著頭皮說了：「我心裡是有顧西樓的，若我真嫁了他，奶奶肯為爺爺做的，我定不會少她半件。」

  她頓了一頓，眨掉眼睛裡的酸意，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原先這些話該是我娘來說，可我家人不在了，我自個兒說。我家世清白，身康體健的，雖沒讀過這裡的書，可也在努力學著，操持家務，我也可以的，出門應酬，與人交際，我也不懼。我現在也有好些朋友，我有教大家健身，還有烹飪班的那些朋友們。我，我馬上就要去上學了，上了學，有了更多的朋友，接觸的事也多了，我大概就能看懂網上的那些笑話了，定能跟人聊得起來。還有你說的那些，該學的，我一件不落，我可以做到的。」

  鳳弦表著決心，但心裡有些難堪，她長這麼大，還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從前就算婚事談不成，也是娘親出面，她等著消息，談不成雖遺憾，可她不難過。她家裡雖不擺威風仗勢欺人，但畢竟王爺府，人家也會給幾分顏面。現在，她卻象有些求著別人娶她一般，求著男方家裡相中她。

  鳳弦擰著手指壓著心裡的不好受。

  顧清江垂了垂了眼，現在的鳳弦倒是顯出小女生的樣了。

  「你願意努力當然是好的。我也不是嚇唬你，也不是要反對你們。只是你年紀太小，許多事情不明白，我做家長的，為孩子考慮也罷，為家庭考慮也罷，我有必要跟你聊一聊。愛情與生活不一樣，愛情比生活美好，生活比愛情殘酷，殘酷就殘酷在，如果生活與愛情必須舍一，那愛情會是被捨棄的那個。沒有愛情生活還能繼續，可是生活不下去了，愛情就沒了。你們年青，更重愛情，但以後會明白的。我做個壞人，敲個警鐘。」

  鳳弦有些茫然：「我就是在說生活啊，就是過日子啊。」關愛情什麼事，沒說談戀愛呢，她說的是嫁給顧西樓後過日子的準備。

  顧清江沒摸清鳳弦的意思，但也趁機順著她的話頭往下說：「既然你能明白這些事理，那我就跟你直說了，書你一定要念，無論學到多少，最後能不能工作，這些不重要，但學歷文憑必須有。你的事顧西樓心裡有數，他大概也不需要你工作幫他分擔，但他的事業你一定要支持，今後領域就是顧西樓的，我身體不好，這幾年把業務權力慢慢交給他，我也要退休了。所以這幾年無論是對顧西樓對我們顧家還是對領域都很重要。你明白嗎？」

  鳳弦點頭。

  「你去上學，混到畢業，文憑的事我來替你辦好。另外，你和顧西樓的戀愛關係，在你畢業之前不能曝光。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跟顧西樓在談戀愛，更不能說你們要結婚，畢竟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

  鳳弦怔怔聽著，又點了點頭，咬咬唇。

  顧清江問她：「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鳳弦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她想說必須先訂親，她要跟爹娘交代的，可她不敢說。

  「那好。」顧清江從他桌上拿了一份印刷品過來，交到鳳弦手上，「這是遠林藝術學院的招生簡章，是領域投資辦的。下周正好開學了。你選一個你感興趣能念下去的專業，下周我帶去你見校長。這學校你奶奶帶你參觀過，我知道她還帶你去看了別的學校，但我建議你念這一家。」

  鳳弦接過了，她知道顧清江的意思，她念這一家，他就有把握給她拿到他們說的文憑。

  「你先念這一家，如果能順利念完，看情況以後再安排別的。」

  鳳弦垂了眼，所以這家學校的文憑對他們顧家來說也不夠有面子嗎？

  「鳳弦。」顧清江喚她，鳳弦抬頭，顧清江像是能聽到她心裡的話，跟她說：「這不是面子，是生活，是以後你想要的生活里必須面對的一面。對我來說無妨，我退休了，帶著老婆到處走走，釣釣魚，打打球，有人說你兒媳婦原來是你那家藝術學院畢業的呀，我就說是啊，孩子喜歡就好。這樣就完了。但是你不一樣，顧西樓不一樣。會有人抓住你的經歷來八卦，惡意也罷，好奇也罷，他們會說她靠著顧家去藝術學院混了幾年，這樣也算上流社會圈的。那你要怎麼說？」

  鳳弦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顧清江是在等她回話。

  「如果記者在公開場合這樣問你，你要怎麼答。」

  鳳弦老老實實答：「這麼報導也不算誣陷。」她頓了頓，看顧清江沒反應，補了一句：「答完了。」

  顧清江揚揚眉。

  鳳弦有些緊張：「要不，我再問問他他是哪裡畢業的。」

  顧清江眉毛收不回來了。

  鳳弦更緊張了：「現在沒有真的記者問，我還不知道，等有記者真的來了，我會隨機應變的。我不傻呢。現在爺爺問問題，比記者的教人緊張些，所以我發揮不好。」她都快愁死了。

  顧清江忍不住笑了。他一笑，鳳弦更覺壓力巨大。但顧清江沒再說別的，只跟她扯了扯閒話，就讓她回去了。

  鳳弦看了看剩下的蛋糕，問：「我吃完了再走行嗎？」

  顧清江哈哈笑，「當然可以。再來一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