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最後一次

  微黃帶著暖意的燈影將兩人籠罩其中，增添了些許的不真切。

  溫漾以平靜的語氣陳述道:

  

  「八爺，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想問的，就儘管問吧。」

  伴隨著酒瓶塞「啵」的一聲開起，猩紅的酒液順著高腳杯壁蜿蜒流下。

  陸斯宴斂眸，低低地一笑，鼻尖是紅酒的醇香在蔓延。

  「為什麼你要瞞著我。」

  即使他什麼都清楚，卻只想從他最愛的小姑娘嘴裡聽到那些話。

  「對不起，這次的事情關係到我爸爸真正的死因，我只想找到真相，讓他能在九泉之下走的安心。」

  溫漾並不想再為自己作過多的辯駁。

  她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粉潤的唇瓣顯出瀲灩的光澤。

  「所以，你還是不信我，對嗎？漾漾？」

  陸斯宴往日漠然的眼眸中浮上了神傷。

  一向不可一世，桀驁不馴的男人此刻忽然如受傷的野獸，強大卻又脆弱。

  「八爺，其實就算我不說，阿讓不也是會用盡各種辦法，把我的消息全部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你麼。」

  溫漾覺得有些無趣，眉眼間的厭世之色若隱若現。

  從在學校的時候，李冉冉聯合她的表哥為難自己。

  再到Aleen死前想要拉她做墊背，卻在碼頭天台被陸呈救下。

  直到現在溫家，陸家，乃至緬北勢力都一同攪進來的帳本事件。

  陸斯宴似乎永遠都能夠未卜先知。

  她就像是透明的，完全沒有隱私的洋娃娃，被主人精緻地擺放在櫥窗里，供人欣賞。

  「陸斯宴，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們兩個人開始得太快，彼此又無法做到真正的坦誠相待，我瞞著你，你又何嘗不是在瞞著我。」

  陸斯宴凝向坐在他對面的小姑娘，沉默著，眸底的情緒複雜難辨。

  「過去的二十多年，我確實幫老爺子做過不少的髒事兒，但我從來沒有動過溫家一根手指頭。」

  男人的語氣沉冷，近乎賭咒。

  「其實你比我更清楚，高柏松就是能幫你真正打壓老爺子，讓陸氏重獲新生的強大根基。」

  所以陸斯宴才會在明知高柏松已經暗地裡和溫漾接觸的前提下。

  對兩人的交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真的很聰明，我的小姑娘。」

  陸斯宴發出由心底而生的喟嘆，而後一字一頓，說得極為認真:

  「我承認我的父親確實犯了罪，如果將來他要遭到法律制裁，我絕不會徇私枉法，我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和我的母親。」

  溫漾聽得鼻頭驀然一澀，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人像是用羽毛輕緩地拂過。

  剛才下定的決心，似乎又產生了動搖。

  「我最後再重申一遍，我不希望總是有人在暗地裡窺伺我，監聽我的一舉一動，如果你下次還這樣，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小姑娘傲嬌地努著嘴。

  卻始終心軟地給陸斯宴留了最後一節台階兒。

  「好，我這就撤回所有的耳目，等到阮家晚宴結束，我的母親去到美國接受治療，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如我們所願。」

  暗處傭人房，王姨悄悄打開一條門縫。

  在看到餐桌的一角，溫漾與陸斯宴緊緊依偎，繾綣美好的側影時，欣慰地直點著頭。

  「幸好，先生和夫人把話都說開了。」

  黑暗中，溫馨涌動。

  此時的三人尚且都沒有意識到——在不久之後，命運會同他們開一場無比荒謬的玩笑。

  次日。

  陸斯宴站在衣帽間，藏藍色的高定西裝上身，襯得男人的身形越發優越清俊。

  「漾漾，今晚真的不跟我一起去麼？」

  男人將頭擱在溫漾的肩頸處，說話時的聲音伴隨著胸腔共鳴。

  「我今晚要在外面接應陸執，之後我大哥會親自送伯母去美國。」

  溫少為？

  陸斯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嗓音含上了幾分揶揄的笑意:

  「那你大哥看見孟棠和陸執，心豈不是要碎成渣。」

  溫漾沒好氣地白了眼在幸災樂禍的男人，轉而將他朝衣帽間外推去。

  「快走吧你，今晚你的任務就是當好影帝，順利騙過老爺子的火眼金睛！」

  陸斯宴走至門口，忽地頓足，而後轉身。

  對上小姑娘還在狀況外的眼神，彎腰在那抹粉唇間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靈活的舌尖在唇瓣處探尋，溫漾的身體驀然軟得像一灘水。

  就在她的手將要順勢繞到陸斯宴的脖頸後，與他更進一步時。

  陸斯宴卻將探索戛然而止，大拇指輕輕從她的唇中划過。

  「很甜，像漾漾一樣甜。」

  男人的土味情話來得猝不及防。

  溫漾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紅轉暗，嗔道:「流氓！」

  陸斯宴替小姑娘理好微亂的呼吸，隨即抬腳離去，高大的背影透出得逞的滿意。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陸斯宴與陸政川坐著那輛黑色的紅旗車出了陸氏莊園。

  在兩人離開後不久，陸執的車駛進老宅。

  由於郭世華要跟著陸政川前去參宴，湖心小島附近的守衛比起平時要鬆懈不少。

  「溫漾，你進去接她出來，我怕我去了，她會被我活活嚇死。」

  陸執坐在主駕，神色散漫地望向亮著燈的窗口。

  「好，你在這兒等我。」

  溫漾打開車門，趁著夜色，低頭迅速走近門前。

  霍成君正坐在壁爐旁發著呆，冷不丁聽到「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心跳忽地加快。

  「誰啊？」

  「是我，伯母，我要帶你離開老宅。」

  熟悉的聲音透過門板的阻隔隱約傳來，卻讓霍成君心神大亂。

  她顫顫巍巍地打開門，抬頭看著溫漾，憂心忡忡地問道:

  「溫漾，是斯宴讓你帶我走的嗎？可他要怎麼應對陸政川呢？」

  溫漾乾脆地點頭，迅速地繞到她背後，一邊推著輪椅向前，一邊解釋道:

  「伯母，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得了急性腎衰竭，後期需要換腎，而八爺和老爺子的爭鬥也到了白熱化階段，他掌握了關鍵證據，只要你離開，可以保萬無一失。」

  霍成君放在扶手邊的胳膊抖得更為厲害。

  她怎麼會得急性腎衰竭？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