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嶢嶢者
2024-06-03 21:29:15
作者: 晚星
段戈性格有多固執,大家都清楚。
他一旦認定什麼事情就會執行到底,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真不能說?」
「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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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雲無奈地看向蕭秉文,用眼神詢問對方。
沒辦法,她也不擅長處理家庭關係。
後者同樣搖頭,只道:「無事的,你是我義弟,有什麼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他朝段戈伸出一隻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緩溫和,「先起來,我們好好聊聊。」
段戈低垂著頭,誰伸手,他就往誰手中遞藤條。
蕭秉文被迫握住那兩條折起來的藤條,手指微微收緊。
他也不是多矯情的人。
那種來回拉扯的事情,在他這兒不管用。
林錦雲偏頭看向沈星然,後者立馬讓衙役轉身迴避。
「做這副樣子是給誰看?」
段戈語氣不變:「不做給誰看,是我自己做錯事情,受罰是應該的。」
「因為粗心讓犯人逃走也好,幫忙隱瞞也好,做的時候一時衝動,事後會讓我心裡有疙瘩。」
「不受罰的話,我心裡過不去。」
林錦雲沉默幾秒,抬眼看蕭秉文,沖他點頭。
既然段戈很清楚問題在哪,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那就沒必要繼續客氣。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時,遠處的房子後面探出一個腦袋,偷偷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蕭秉文後退一步,調整了一下握姿,真就狠狠一藤條抽下去。
既然他希望遭受懲罰來抵過內心的不安,那這就是應該的。
顯然,段戈也這麼覺得。
他咬緊牙關,身體不可控制地往前略傾,很快就調整回去,低聲道:「繼續。」
藤條每落下一次,他的身體就會顫抖一下。
到第十次後,他的頭比之前還要低下不少,一隻手已經撐在雪地里,顯然難以堅持下去。
「知錯那就改正,鞭打沒有任何實際作用。」
蕭秉文冷著臉把扔到掉到地上,「還能自己站起來嗎?」
躲在遠處的六子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他只知道,只不過是放走蕭秉文刻意污衊的人,居然就要遭如此死手。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心裡是止不住的後怕。
段大哥那般身強體壯的模樣,挨上十下都夠嗆,這藤條要是落到他身上,他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哪就那麼嚴重!
就在這時候,蕭秉文似乎有所感,扭頭看向旁邊房屋,四周環顧。
六子嚇得縮回掩體後面,拍著胸口和安撫自己,匆匆逃開。
事情還沒解釋清楚,現在絕對不能被他們抓住!
他在這裡只有一處住處,要是別人有心抓他的話,一定會去他家搜查,他連自己家也不能回!
六子也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遠,到無人之地才覺得心中安定一點,然後又忍不住覺得委屈和不忿。
先是因為一點妒忌隨便給外來人扣上竄匪的帽子,凌辱別人,草菅人命。
現在又因為這麼點事真的對人下死手,連朝夕相處幾個月的義弟,都能毫不留情地鞭笞。
還說什麼這是不論在軍中還是在京城中都名聲極好的二公子……分明就是那些姑娘家覺得他帥,就在傳言中將人美化!
這就是個不通情理的惡霸!
另一邊,蕭秉文已經伸手將段戈扶起來,沉著臉道:「回去好好養傷。」
「你很重要,至少現在吊機的運行離不開你,別再因為你這一身傷給大家拖進度。」
段戈原本想開口拒絕,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耽擱大家,聽到後半句才猶豫著點頭。
一直耽擱大家還是儘快養傷只耽擱幾天,肯定是後者更划算。
他被攙扶到擱置難民的地方,蕭秉文讓他坐下,就直接離開,一句話都不曾多問。
「三郎,過來。」
「二哥?」
蕭秉安屁顛顛湊過去,「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蕭秉文用下巴點點避難處:「段戈背上的鞭傷需要上藥,避難處內應該有現成的傷藥,你去幫他處理,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
蕭秉安啊一聲,沒問他二哥到底是真忙還是鬧彆扭,乖乖打上一盆熱水,去避難所忙活。
屋內,段戈剛咬著牙把粘在模糊血肉上的衣服扯下來,額頭已經疼出一層冷汗,咬著牙喘粗氣。
「哥,我來吧,這邊有剪刀。」
蕭秉安進來就接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布料處理掉,還不忘扯一層毯子過來給段戈裹著。
「多謝。」
「跟我客氣什麼?」
蕭秉安用林錦雲提供的棉簽簡單給做清理,一邊擦藥,一邊低聲道,「疼嗎?要換我,一定沒這樣的魄力。」
有魄力的代價太大。
段戈沒回答,只說:「我該受著的。」
他不後悔。
藥剛塗上,蕭秉安用手輕輕扇風幫忙吹乾的時候,另一道身影出現在房間門口。
「三郎,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段戈說。」
蕭秉安於是又端著熱水屁顛顛離開。
段戈看著那個逆光的身影走近,主動站起身:「義父。」
「你坐著就行!」
蕭父按著段戈的肩,同他一起坐下,皺著眉斟酌話語。
他本來就在附近,有人同他說家中孩子出事了,他便一早來看,於是見證了全程。
心性純良是好事,但若太過單純,便容易遭人利用。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你幼時應該也讀過些書,可知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的道理?」
段戈茫然地搖頭。
那時他心思並不在念書上,規規矩矩地跟著夫子瞧瞧四書五經便算做過功課,自己很少主動去看別的。
「越高的東西反而越容易折斷,越潔白的事物越容易被污染。」
「哎,物極必反,我很高興你能保持這份心性,卻也希望你能……會變通一些,自私一點吧。」
蕭父停頓好幾秒,才找到個略微合適的詞。
哪怕只為自己考慮,總好過將自己送於別人刀下。
段戈從義父講道理開始,眉毛就是皺著的。
似乎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每句話都淺顯,但連起來就是不明白。
最後,他只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