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本王替你兜著」
2024-06-03 19:10:18
作者: 不羨仙
桌上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盡,江塵蘭放下提燈,就著若隱若現的光拿出一把刀。
她眼神隨著火光的消失黯淡下去,使林白看不清她清淺的瞳眸里到底裝了些什麼。
江塵蘭把刀遞到他的眼前,問道:「認識這把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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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嗤了一聲,回道:「明知故問。」
她握住刀柄,把刀尖置於林白的脖子上,冰冷的觸感讓林白如火燒般的身軀出奇舒暢。
「這把刀是我從那寺廟裡的孩子身上拔下來的,我初次從死人身上拔刀,聽到血流聲汩汩,那刀尖上的血是涼的,可有人還活著,他的血是熱的。」
刀尖捅入半分,她的語氣亦隨之寒涼,「那時我就在想,若是有一天公道能還給他們,一定要用熱的血去換涼的血。躺在地上的孩子有十個,我劃你十刀。」
江塵蘭的表情淡漠,看不出一絲多餘的情緒。
林白似是不屑,「江小姐算錯了,應該是十二刀,還有你的一刀和次曲的一刀。」
江塵蘭呵笑一聲,「難為你還記得次曲,她的那一刀,自然有人來討。至於我,早不把你放在心裡了。」
刀尖慢慢下移,停在林白的胸口處。
江塵蘭握住刀柄,狠狠往裡推了三分,直到聽到皮肉開綻的聲音,看到鮮紅的血覆蓋在暗掉的血跡上。
她咬著牙,使盡力氣向下劃了一刀,手臂微微顫抖起來。
林白吃痛悶哼了一聲,牢獄外突然大雨滂沱,雨水打在屋頂上,劈里啪啦作響,江塵蘭的記憶突然開始交疊。
也是這樣的大雨天,她被割捨剜眼,她所受過的痛林白未嘗到萬分之一。
大雨將牢獄內的濕氣和土味渲染開,一滴雨不知從哪兒飄進落進了江塵蘭的眼睛裡。
她猛地把刀拔出來,帶著報復似的憤怒朝反方向再次砍了下去。
雷聲隆隆,蓋過林白的悶哼聲。
這一刀,砍的切切實實,她無需做任何準備,將心裡的那口氣和這一刀一起發泄在林白身上。
再拔出刀時,江塵蘭幾乎要站不穩。
她步子很小,往後倒去,突然腰上多了一隻手穩穩扶住了她。
蕭定安身上的沉香蓋過了夾雜著草木氣息的潮濕泥味。
江塵蘭聲音有些顫,「殿下是來制止臣女的嗎?」
她一介小小女兒,大張旗鼓的在刑部對死囚動用私刑,已是觸了大胤律法,更何況,她這樣的動激,林白死了該怎麼向刑部和永安帝交待?
適才那把刀由於江塵蘭的手顫掉落在地上。
蕭定安蹲身撿起那刀,遞到江塵蘭手上,輕聲道:「今日你便是你將他凌遲,本王替你兜著。」
他握著江塵蘭的手,讓江塵蘭冰冷的手緩慢回溫。
江塵蘭抬頭望著他,地上的提燈在他眼裡撲朔閃動,似有灼灼焰火燃於海底,等著波濤洶湧的那天呼嘯而出。
適才那一刀讓江塵蘭積怨的氣全部隨著蒸騰的雨水散了。
林白道:「還差八刀,江小姐怎麼不動手了?」
他吐出的字已是殘存的氣息,硬撐著一口氣罷了。
江塵蘭把刀給蕭定安,「求殿下在林白行刑時用這把刀,算臣女欠你一個人情。」
蕭定安取出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收好刀,應道:「好。」
再後來,江塵蘭也不知蕭定仁去找林白給次曲報仇沒有,她看到林白體無完膚的被拋屍荒野時覺得困擾她多年的噩夢總算做完了。
那日她和蕭定安見面本意是辭別。
「殿下病也治好了,臣女仇也報了,也該......」
蕭定安制止住江塵蘭的話,「你答應本王的事還沒做完。」
江塵蘭歪頭看著他,聽他道:「你說要助本王權傾朝野,可本王現在雖坐在太子之位上,身邊也全是威脅。」
江塵蘭道:「殿下記性真好。」
蕭定安回道:「本王答應你用那把刀處林白凌遲,做到了,答應你退婚報仇,做到了,江小姐答應本王的事也該做到。」
江塵蘭無奈的笑了一笑。
蕭定安見她笑,擰成一股的眉毛終於舒展開,「何況,後面的事也決定你必須要幫本王。現在本王的四弟已經惦記上你了。」
個中緣由不必多問,江塵蘭能猜到半分。
她聽蕭定仁說過了,蕭定全為陽暉公主的事一直不太安分。
林肅死了,江塵蘭也問過蕭定仁恨不恨她,是她和蕭定安害死了他的舅舅。
亭子外圍是曲水,蕭定仁的府內置景格外達意,水流沒過橋面一分,走到亭子中間鞋子已經濕了。
蕭定仁搖了搖頭,回道:「都是他自找的,西南戰役,次曲被利用有他的一份。」
蕭定仁說的話近乎於冰冷絕情,他唇邊帶著酒氣,「你道他為何要幫我?是因為我是他外甥還是因為我是四皇子?是他想助我領這萬千河山還是想把江山收入囊中?」
江塵蘭不便久待,只好撿著緊要的說,「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長吉並非次曲的孩子,她是林泠生下來的。」
她告訴蕭定仁這個只是想讓蕭定仁做個決定。
林家沒落,襄貴妃從此失去了靠山,而長吉又是罪臣之女,在宮中必然受到苛待。
原以為蕭定仁至少會猶豫半晌,結果他只是再為自己斟了一壺酒,說道:「我知道。」
他不傻,怎麼會猜不到林白根本不可能讓次曲生下孩子。
只是那個孩子從小也跟著她,神情有幾分像她,蕭定仁偶爾透過那張臉好像能看到次曲就在自己眼前。
江塵蘭也無甚可說,她甚至不明白蕭定仁為什麼會愛上次曲,甚至到了愛屋及烏的地步。
她死前一句照顧好長吉就能讓蕭定仁回京對自己的舅舅出手。
江塵蘭搖搖頭,「罷了,你知道就好,殿下要做什麼決定臣女也干涉不了,臣女告退。」
「提防著點四哥,他就是個瘋子。」
蕭定仁說完這話便倒在了桌台上,一醉方休,愁緒綿綿。
一人愁斷腸,一人春風得意。
江塵蘭重新望向眼前的人,不禁覺得有點陌生。
他說道:「陽暉要去那如和親的事是本王和你哥哥致力促成的,本一切都極為順利,卻突然傳出那如小王子輕薄上京貴女的醜聞。」
分明就是無中生有,可憐那如王子要為自證跑斷腿。
江塵蘭不想提那如王子,只問蕭定安:「你有問過陽暉願不願意去和親嗎?」
蕭定安回答乾脆,「什麼事都能依著她,可和親的事她必須去,她是大胤唯一的公主。」
若說大胤還有公主,陽暉身份尊貴可以不去,但此時此刻這是她必須擔起的責任。
江塵蘭道:「可殿下,她是你妹妹。」
「她是本王妹妹又如何,她的意願和千千萬萬將士的命比起來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