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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蜉蝣之身

2024-06-03 19:10:11 作者: 不羨仙

  堂內有其她南鉞遺民表示確有此事,何況她們不曾見過林白的背,不能憑空誣陷。

  周大人叫在場女眷全部撤出,要親自驗明此事。

  林白道:「婆婆是否因孫兒過世得了失心瘋?南鉞的皇子早在十八年前就全部被誅殺,我怎麼會是南鉞皇子?我正是當初帶兵攻打南鉞的林將軍之子。」

  「你和林大人沆瀣一氣欺壓百姓,你若不是南鉞皇子為何要抓走村裡的孩子?」

  林白眼睛清潤,可仔細看去,那清澈見底的水中一條毒蛇遊動,隨時就要咬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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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道:「你憑空誣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況且,村裡的孩子被抓走和我沒關係。」

  「我和我老伴兒相依為命幾十年,還會在乎這條老命?我今日就是要為我兒討一個公道。」

  林白聽後不僅不急,反而淡淡反咬一口:「你無憑無據說出這句話可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老嫗對著周大人沉沉磕了一個頭,溫柔的聲音鏗鏘有力,乾涸得生出枯草的眼睛突然如雪崩,沖刷出激盪後的清亮,「草民別無所求,賤命拿去就是,只求公道。」

  不肖林白回答,周大人再次敲響驚堂木。

  「堂內女眷退出!」

  「謝大人。」

  三位皇子佇立在原地,靜待侍從掀起林白的衣物。

  眼前的場景令三人震驚。

  白衣之下是滄桑褶皺的背,血肉筋連成一塊,傷疤宛如蛛網攀附在上,傷迦黑漆漆一小塊定格在網點上,隆起的肉是老死的蟲,堆在上面,極為猙獰。

  無一塊完膚,哪兒能看到什麼劍印?

  周萍為難,問道:「這是?」

  林白回道:「經年舊傷,無甚可提。」

  蕭定仁踏上前,眼裡不耐,「舊傷嗎?」

  林白無法,若說其它事還可抵賴,但自小便跟著他的劍印卻無從解釋,他只好忍痛燒壞自己的背,請府里的大夫在傷疤上做了手腳。

  他猜到蕭定安大動干戈的目的不可能僅是為了一樁貪污案,蕭定仁的來信才驗證他們要驗他身份的猜想。

  江塵蘭緊張的在門外等著,以為一切就要塵埃落定。

  終於等到門開,她握著婆婆的手,激動的說道,「他會伏法的,周大人會還你兒子一個公道。」

  蕭定安第一個走出,可表情卻不太好。

  江塵蘭步履匆匆上前,不願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眼神瑩亮,問道:「怎麼樣了?」

  「他背上有道被烈火灼傷的痕跡,看不出什麼劍印。」

  她懵了一瞬,鄙夷之色溢於言表。

  他當真是夠狠,連對自己動手都不會皺眉半刻。

  江塵蘭道:「這傷是他兩天前自己燒的吧?周大人就不曾有疑?」

  蕭定安道:「是舊傷。」

  江塵蘭立即就要衝進堂內,一股氣從腳底竄到腦內,說話沒了分寸:「舊傷?我倒要去扒開他的衣服看看是新傷還是舊傷!」

  蕭定安側身一步,以便遮住身後人的眼光,他道:「別失了分寸,到時被人握住把柄,得不償失。」

  「殿下,你不是見過山裡的白骨,如今卻要我看著他好端端的從這裡走出去?殿下告訴臣女,什麼是分寸?究竟是他殺人沒分寸還是我要一個真相要一個結果沒分寸!」

  她此時已經完全聽不進去蕭定安的話,聲音漸高,「大夫呢?請大夫看過傷嗎?」

  「六弟已經在請了。」

  蕭定安臉色暗下一分,他知曉請了大夫此事也問不出什麼結果。

  堂內很快就傳來了周萍的聲音,請女眷入堂。

  老嫗滿眼期待的望著周萍,希望周萍給她一個結果。

  周萍也知道林白背上的疤是欲蓋彌彰,可就是因為這個疤痕,他治不了林白的罪。

  他挪開落在老嫗身上的目光,回道:「林大人後背燙傷一片,無法辨認疤痕。」

  老嫗失魂一般的坐在地上,早流不出一滴眼淚,突的仰天大笑起來。

  周萍派人扶起老嫗,安慰道:「此事本官定然給你一個結果。」

  她的笑聲迴蕩在堂內,繚繞在每個人的耳邊,蒼老悽厲如杜鵑啼血。

  一行人看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任由她撒潑平息心頭怨氣。

  猛地,她站了起來。

  小吏正要去扶她,她卻甩開了小吏的手,憤然向牆上撞去。

  朱柱吸進鮮紅的血,留下如斑駁紅漆的雜痕在唏噓中烘乾。

  一個人就在這樣的一瞬,沒了。

  其餘人皆在目瞪口呆中,江塵蘭已經顧不得什麼禮節,闖到堂下跪著,腰杆直挺,望著林白,眼中燃起幽幽鬼火。

  「臣女還有一事要說。」

  堂內亂成一團,周萍被老嫗慷慨赴死的決絕震撼,慢慢道:「好。」

  江塵蘭行了一個禮,「如今林大人的背雖被燒灼,但婆婆還曾告訴臣女一事。南鉞人自出生後家人就會打造一長命鎖以求孩子順遂平安,皇室用金,周大人不若此時問問林大人身上有一金制長命鎖。」

  周萍正欲開口,林白就自行將長命鎖解下,說道:「不必搜,臣的確有一長命鎖,但卻是臣的父親,也就是觀察使林肅交予臣的。」

  周萍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的長命鎖暫且扣在本官這兒,由本官交回給陛下定奪,眾人可有異議?」

  林白不甘心想要反咬江塵蘭一口:「適才那老嫗誣陷臣殺人害命還未給臣一個交待,何況,江小姐作為臣工之女,怎麼會在鉞州與太子殿下和六殿下一起查案?」

  江塵蘭道:「臣女的父親七日前來鉞州,臣女貪戀鉞州景色,恰逢古寺一案便跟著六殿下一起查,有何不可?」

  林白冷嘲熱諷道:「江小姐做了別的上京貴女想都不敢想的事,勇氣可嘉。」

  兩人相視,恨不得提著對方的頭撞在那朱柱上。

  江塵蘭唇角勾起,笑意不達眼底,如生在絕壁上的蘭花,淡淡道:「雖為女子,但臣女常覺不安,願以蜉蝣之身為民立命,只求得明月之暉拂過九州每一寸土地。」

  小張大人在周萍耳邊道:「江小姐此番赤膽忠心還有何可鑑?屬下看著,江小姐倒是比朝中不少貪贓蠹蟲更像父母官。」

  此番話意明了,就是江塵蘭私自查案也無可厚非,反倒值得嘉獎,堵住了林白的嘴。

  周萍道:「此命案太過複雜,牽扯舊朝遺事,當細查,再交由聖上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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