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家大難當（六）

  不過他雖然不看重，但也得直面這個問題，因為這時代能讀書有本領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富戶豪族世家出身，普通小民你終日為生活奔忙，哪有機會讀書習武？

  就算這時代慣常認為的寒門，那也是諸如秦澤這樣出身小土豪，家中沒有多少底蘊的人，你要說家裡一貧如洗，常常飯都吃不上最終出了讀書習武的人是寒門，那絕對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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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提習武需要大量食物了，單說讀書，現下書籍因為多是竹簡記錄，無論是運輸還是儲存都不方便，所以多半是世家豪族掌握。

  你普通的人想要讀書，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讓你抄錄才行。

  就算到了後世有著造紙術和印刷術的唐宋時代，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讀書的，何況是這個生產力極為低下的東漢時期。

  所以，能讀書習武的，最差家裡也有百多畝地，也就是所謂的小地主小土豪，這些人雖然不被世家豪族看起，但算起來，他們可是同一個階級。

  你讓這同一個階級的人去背叛自己的階級，幫助那些自耕農乃至無產者，恐怕現在的他們還沒這麼高的覺悟。

  所以，改革這事就得如程苞所言，徐徐圖之。

  穿越者前輩王莽的教訓歷歷在目，殷鑑不遠。

  可萬萬不能學他一般，雖然最終當了皇帝，但卻很快被人推翻，連歷史都不承認他的朝代的存在，你說多悲哀！

  故而，要改革，便先在這時代既定的框架之中改革，等潛移默化讓這時代的人認同之後，再做出其他改革，不能想那一蹴而就的事兒。

  這就和走路一個道理，如何邁步你得合理啊，邁的大了，恐怕就會「喀嚓」一聲把蛋給扯壞了，那還怎麼玩兒？

  是故秦澤見四人都開言勸說，故作猶豫憋悶道：「既如此，便依各位之言，先不做奪其田地，收其僕役之事。」

  幾人見狀，自然認為秦澤心中不爽，猶豫了一下，程苞率先開言道：「主公勿要失望，待到益州穩固之後，可再另行想策，施行之前想法。」

  秦琪、閻忠、賈詡三人也紛紛出言安慰。

  秦澤擺擺手道：「行啦，你們不用安慰我，事有輕重緩急我還是懂的，不過這這麼一來，閻先生所提的贖金一事還能否施行？」

  閻忠想了想道：「將軍，屬下覺得還是可以施行的，不過不能由咱們將軍府主動提出，可讓一個益州士族信得過的益州本地世家豪族出身的人出面轉圜，料想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閻忠的提議說完，秦澤幾個紛紛看向程苞，程苞正欲開言，閻忠卻是搶先開口道：「我說的並非是程從事。」

  「程從事一早便隨了將軍，當初將軍北上，尤以功曹史的身份代理巴郡事務，他出面和將軍府沒什麼兩樣，所以自然不能由程從事出面。」

  秦琪想了想道：「莫非閻先生是想王明道（王累）出面？」

  王累出身的廣漢郡廣漢縣王家在廣漢縣也算一個有名望的家族，自然也符合閻忠所提的益州本地世家豪族。

  閻忠笑著搖搖頭：「王縣令不行，早先便和將軍相善的馮家、甘家、嚴家等家族都不行，他們身上已經打下了將軍的烙印，由他們出面其實和由將軍府出面差不多。」

  秦澤道：「想必閻先生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不知是誰？」

  閻忠道：「前劉焉麾下校尉，蜀郡人賈龍！」

  眾人聽得閻忠提出的賈龍，自是恍然大悟，的確，由賈龍出面做這些事更好。

  先說身份，賈龍雖然反叛劉焉，最終逃入巴郡避禍，但和秦澤並無任何關係。

  相反，還和秦澤又過衝突，不算秦澤一方的人，這一點兒蜀郡和廣漢郡的世家豪族大多都清楚：

  當初賈龍劉焉初來，賈龍便告之劉焉秦澤不能留，也受命於董扶，絕對是益州本地派，尤其是蜀郡、廣漢郡這些地方世家豪族眼中的自己人。

  所以此事若要賈龍出面，一則可以淡化秦澤的左將軍府索取贖金的形象，二來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給賈龍授官，向那些有敵意益州本地派表達出善意：

  你看，我可沒有把你們趕盡殺絕的意思，所以咱們沒必要相互對抗，這多影響益州的安穩大局啊。

  閻忠將這個意思一說，程苞三人都覺有理，便皆表示贊同。

  秦澤對賈龍這個人其實也比較欣賞，表示準備抽時間和其談談，儘量讓他為自己所用。

  程苞、秦琪、閻忠三人分別提出自己的應對策略，現下堂內就剩賈詡了。

  秦澤因為《三國演義》知曉賈詡的能力，閻忠是賈詡同鄉，自賈詡小的時候便看出賈詡的不凡，所以二人對賈詡的能力沒有懷疑。

  但程苞、秦琪卻想看看賈詡的本領。

  在他們看來，賈詡這人自被秦澤俘獲之後便一直被扣押不得釋放，一決定投向秦澤，立即便被秦澤任命為從事中郎這樣左將軍府內的高級幕僚佐官，可見秦澤對他的看重。

  賈詡見狀，不慌不忙的道：「程從事、秦司馬以及伯信公三位提的都是開源之法，可謂將近期將軍府所能利用的事物用到了極致，詡就不多言了。」

  「所以詡準備談談節流之法。」

  若想健康理財，開源節流一個都不能少。

  只開源不節流，會使許多可用財政資源被浪費，當開源趕不上消耗的時候，財政自然而然會枯竭衰敗。

  只節流不開源，會使財政無有多餘收入項，即便再節流，原本的消耗還是有的，當原本的財政資源消耗完畢之後，財政也會隨之枯竭。

  這種基本的理財原則，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由荀子等人提出了，賈詡身為頂級謀臣，自然是知曉這些的。

  當下，賈詡便提出了縮減將軍府內的不必要開支、郡縣減少公帑花費等一系列節流手段。

  最後，賈詡猶豫了一下，還是開言道：「此次擊敗劉焉，將軍麾下將士極為賣力，想來將軍是準備對他們進行獎賞的吧？」

  秦澤一聽不由皺眉：「不錯，此次我能擊敗劉焉，入主益州，多賴將士用命，這個賞賜不但會有，而且會很豐富。」

  「這是必須的花費，不能省掉！」

  賈詡道：「所謂『賞罰不明，百事不成。賞罰若明，四方可行』，詡自然不會讓將軍做賞罰不明之事。」

  「詡的意思是，現下府庫缺錢少糧，是不是可以將賞罰向後推一些時間……」

  不等秦澤開言，秦琪便先道：

  「賈從事此言差矣，將士們隨將軍北上討董，南下擊劉焉，可謂出力甚多，當初沒條件，現下條件充足，再行推脫之言就會影響軍中士氣，於將軍統帥軍隊不利。」

  秦琪身為將軍府司馬，自然得關心將士們的待遇，所以賈詡的提議他當然表示反對。

  不但秦琪反對，身為左將軍的秦澤自然也不同意。

  他是靠軍功起家，對軍中事務門兒清，這時代兵卒可沒有他前世時候那麼高的覺悟，你若真的有功不賞，說不得分分鐘鍾給你弄得營嘯、反叛出來看看。

  所以秦澤表態道：「軍中賞罰不日就要下發，不能拖延！」

  賈詡道：「既如此，不若由物資代替賞錢如何？」

  秦澤道：「怎麼講？」

  賈詡道：「既然府中所存的錢貨將軍準備派人去購買糧食，既如此，我們不如給兵卒的賞賜也換成物資。」

  程苞道：「府內物資也缺，也需外購，與此相比，還不如賞錢，還可以免了外購貨物的運輸之費。」

  賈詡道：「未必需要府內所存物資，屬下聽說將軍手上有個叫九州通衢的商行……」

  秦澤、程苞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總算是明白賈詡打的注意，這是要秦澤出自己的錢犒賞軍隊啊。

  其實若真論起來，這些軍隊也算是屬於秦澤私人，用自己的錢犒賞沒什麼毛病。

  不過，那是當初秦澤未設立將軍府，未統御益州的時候。

  但現下秦澤已經設立了將軍府，統管整個益州的事務，作為益州的最高權利機構，其原本麾下的兵卒自然歸屬將軍府統帥，錢糧俸祿也由將軍府發放。

  但這將軍府可不是秦澤私人的，而是屬於朝廷的，嗯，至少名義上是屬於朝廷的。

  其內一班人可不都是秦澤的私人屬下，未來必然會有其他的官員在其中任職，益州每年的稅賦收益也都會進入將軍府的府庫，而非是收入秦澤個人腰包，這相當於公帑。

  官員的俸祿、將軍府修橋補路開溝挖渠的支出、兵卒們裝備、糧草……這些都是從公帑裡面出的。

  而九州通衢可是秦澤自己的，乃是個人小金庫，他能用九州通衢的錢補貼公帑，但卻萬萬不能將公帑的錢挪到九州通衢之中，不然絕對會招致群起反對。

  將軍府的公帑相當於朝廷的國庫，九州通衢掙得錢相當於皇帝的少府，當然了秦澤靠經營掙錢，比靈帝當初靠買官和收刮百姓要乾淨的多。

  歷來統治者都想法設法的想把國庫的錢轉到少府，你見漢朝的皇帝之中有多少人用少府的錢轉到國庫的？

  身為上位者，財權，人事權，兵權，一個都不能缺，缺少一個，其餘二者就會隨之崩壞。

  就比如崇禎，面對即將打入京城的李自成，想要聚兵自保，手裡沒錢，自然不行，空有人事權，可以隨意任免官員也是無有任何用處。

  所以秦澤覺得非常有必要在將軍府公帑之外掌握一個屬於自己的財政來源，一則可以用來在關鍵時刻補貼公帑和封賞官員兵卒，二來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但不被眾人認可的事情。

  所以儘管一開始秦澤經營九州通衢的目的就是為自己積攢爭霸的錢糧物資，但他卻不準備將九州通衢的收入放入公帑之中使用。

  因而賈詡的提議在秦澤看來，頗有些突兀以及不合理。

  不過秦澤想了想道：「好，既如此，就由我個人來出這批獎賞的物資。」

  「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九州通衢的經營可是給巴郡交過稅的，並非特權經營，現下將軍府設立，雖然以我為主，但我也希望以後諸位要公私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