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新人(五)
2024-06-03 15:25:55
作者: 柒姑娘
凌兮點了點頭道:「那田怡了,傷勢如何了?」
正說著,吱呀一聲門響,有人從門內走出來,正是劉嬤嬤,她手上還端了一個滿是血水的金盆,見到了凌兮,忙俯身行禮。
凌兮朝著裡面看了看,劉嬤嬤有些心疼的道:「田怡姑娘服了藥已經睡下了,只不過,田怡姑娘對自己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奴婢給她包紮的時候,只覺得手心冒汗,手都是抖得。」
凌兮蹙眉問道:「是田怡自己刺的?」
劉嬤嬤點了點頭道:「奴婢給田怡姑娘包紮的時候,田怡姑娘自己疼醒的,她告訴我說,是太醫院的那幫子人不讓她帶沈藥出來,她一時情急才如此。」
凌兮有些微微的惱怒道:「真是荒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啊,她是本宮身邊的宮女,太醫院的那些人,膽子就算是太大,也不能當著本宮的面如何。」
見到她有些動氣,採薇忙道:「娘娘,田怡自己本就是醫女,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想來也是衡量過的,再說,她許是關心情切。」
凌兮嘆息了一聲,轉身道:「鬧了一天,讓他們兩個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太醫院自會來人將沈藥接回去的。」
採薇有些遲疑的道:「娘娘,難道真的放心讓太醫院的人將沈公子接回去?」
凌兮道:「不接回去還能怎麼辦?讓他住在這長樂宮麼?且不說本宮並不會醫術,田怡更是有傷在身,他有是男子之身,若是本宮真的將他留在長樂宮,指不定這宮裡又會傳出來什麼風言風語呢。」
她聲音頓了頓又道:「放心好了,現在沒有人比太醫院的人更想讓他痊癒了。」
凌兮這句話是對的,沒過了半個時辰,太醫院的人,便來接了沈藥回去,沈藥彼時正發著高燒,那些人生怕路上著了風寒,加重病情,足足的帶了兩床被子來,將沈藥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抬回了太醫院。
採薇見狀,便放心了些許,凌兮擔心太醫院的人陰奉陽違,便讓陸七派了人時時刻刻的在太醫院盯著,尤其是藥房,她指派的那人必須要住在藥房,且當時沈藥用什麼,他便也只能用什麼,不許自己或者他人私自給他增添被子,也不許人修繕藥房的門窗。
一天後,陸七來回稟道:「那太醫當天半夜便受不住,哭喊著求饒咱們的人把他放出去呢——」
採薇狠狠的啐了一口道:「活該,自己作孽的時候,便應該能想到今天的後果,咱們娘娘好心,沒有讓他在自己的肩膀上紮上幾個窟窿,再睡在藥房,就是對他的仁慈了。」
陸七笑的一臉寵溺的道:「對,娘娘仁慈。」
凌兮嗔怪的看了採薇和陸七兩人道:「你們還是別一唱一和的了,本宮讓你們私下調查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
陸七不由得正了正神色道:「皇后娘娘下手極為毒辣,當年,但凡是知道半點隱情的人都一個沒剩,全都被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處死了,唯獨有幾個人,因著本是那些人的後代,正好知道個一星半點,但是實在是拼湊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是屬下還是從一個人的口中得知了一個事情,那便是,好像這件事情,還和大皇子有關。」
凌兮一怔,只覺得這個人已經有些久遠了,當年的人,一個現在被軟禁在宮中,一個被軟禁在宮外的府上,她擺弄著手中綴著梅花絡子的素絹道:「難道是因為當年先帝的病情?可是當初咱們發現了先帝的病情時,便請了師父來。師父後又尋了沈藥,便說明那個時候沈藥,便已經被囚禁在太醫院了,也就是說,沈太醫便是在之前,就已經被除掉了,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陸七道:「屬下會繼續查訪的,還請貴妃娘娘放心。」
凌兮點了點頭,陸七走後,她忽然想到什麼,便對著採薇說:「走吧,與我去一趟冷宮。」說是冷宮,其實只是原本皇后的宮殿啊,只不過現在被宮人這般說而已,索性也由著這些人這般說了。
採薇有些懼怕的道:「可是,娘娘,奴婢聽說,皇后娘娘好像是已經瘋了,要不要咱們帶一些人過去?」
凌兮微微的笑了笑道:「有些人瘋,只是在隱藏,或者是逃避而已,本宮理解她,她這個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且她從前便是瘋的。」
凌兮走到了冷宮門前的時候,侍衛忙上前道:「屬下參見貴妃娘娘——」
凌兮點了點頭道:「去把門打開吧,本宮要進去看看皇后——」
她已經不稱呼皇后為母妃了,那侍衛不敢遲疑,馬上讓人打開了厚重的宮門,吱呀沉重的宮門好像是一聲幽怨而深重的嘆息,將殿外樹上的落雪的都震得落了下來。」
凌兮只是扶了採薇的手朝著裡面去了。與上次婉太妃來的時候一樣,宮人們已經懈怠到了連宮殿內的積雪都懶得清掃了。
凌兮能清楚的看見了積雪上有一行清晰的腳印,但是卻並未進到殿內,便轉身離去了,採薇道:「看樣子,是有人來過了。」
凌兮四處環顧了一下,見到整做宮殿好都靜悄悄的,像是一座死城一樣。
她邁步往裡走,走到了廊下,便見到了殿內的門打開著,有冷風呼呼的灌了進去,吹動幔帳微揚,凌兮注意到殿內甚至連一個火盆都沒有,不由得蹙眉。
她進殿,輕巧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殿內,顯得悠揚而綿延。隱隱的,好像能聽見女子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從後殿傳來: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一字一句,清晰可聞,悲戚之情,不禁讓人側目。
凌兮走進後殿,便見到了皇后正坐在地上,手中捧著一樣東西,哀婉的唱著,她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來,也只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便重新垂下了眼帘去,繼續看著手中的東西。
凌兮道:「先皇死的時候,死狀慘烈,現如今,皇后娘娘還唱著生當復歸來,死後長相思?莫不是太過於諷刺了。」
然而皇后卻只是一頓,繼續唱著,好像是凌兮的話,根本沒有聽見了一般。
採薇回頭看向了凌兮,凌兮也不惱怒,只是沉聲道:「還是說,皇后娘娘根本想念的,不是先帝呢?畢竟,在先帝病重的時候,娘娘便公然在宮內養面首,想來想去,必然不是思念先帝吧,不過無論是誰,見到娘娘這副樣子,也不願意同你長相思吧。」
這句話似乎一下子觸動了皇后,她想從地上起身,但是掙扎了幾下,才發覺自己根本動不了了,她的一雙腿,早就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或許再也走不了路了。
她陰測測的看著凌兮,道:「不會的,他不會怪我的,無論我做什麼,他都會支持我,幫助我,等著我的。」
凌兮蹲下身子看著她的那雙腿,上面有斑駁的凍瘡,觸目驚心,她淡淡的道:「皇后可知道沈斌麼?太醫院的太醫沈斌。」
聽見了沈斌的名字,凌兮見到皇后的眼神中浮現了些許的慌張出來,她道:「本宮當然知道他,因為他是本宮賜死的,醫術不精,留著無用。」
凌兮深吸一氣又道:「沈斌無用,難道同沈斌公事的那些人也都無用麼?怎麼你非要他們的命不可?」
皇后顯然有些緊張的後退,但是無力的雙腿,讓她只能將身子後仰,想藉此來躲避凌兮逼視,她怒聲道:「是的,他們都該死,一個個都是該死的,不關本宮的事情——」
凌兮這個時候,見到了她手中東西,竟然是一個小小的桃木劍,她認識這東西,應該是道家之物。
她伸手拿過來,皇后猝不及防的被人拿走了珍視之物,不由得慌了神,她馬上變了臉色道:「你還給我,換給我——」
凌兮卻不理會,只是拿在手裡細細的打量著,只見到那小小的桃木劍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秦字。
凌兮蹙眉,只覺得這個字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皇后幾乎已經處於癲狂的階段,她竟然開始對凌兮哭訴,請她將東西還給自己。
凌兮有些好奇,皇后為何會對一個小小的桃木劍感興趣,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皇后的身份,開始求自己了。
她看著手中的桃木劍,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道家,秦,桃木劍,是魏秦,是那個道長,是那個給皇帝丹藥的道長。
為什麼皇后娘娘會留有他的東西?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皇后看著魏秦死去的時候,那神情。是了,她如何沒有想到。
她忽然想起之前,皇后被廢,但是因著皇帝病重,楚景行掌權後宮,馬上皇后就重新出來了。那個時候,皇后最怕什麼,自然是怕被人詬病名正言順,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想要先除掉楚雲深之後才讓楚景行名正言順的登基。
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不由得讓凌兮的背後一陣陣的發涼,她道:「那些人一定是知道你們什麼秘密,對不對?否則你們不會這般對他是不是?」
說著,她手微微的一松,那桃木劍便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皇后連忙趴在地上,將那東西收進了掌心中,然後視若珍寶抱在懷裡,確定沒有損傷之後,才露出了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