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太后（六）

  他沉聲道：「田怡姑娘，您出身太醫院醫女，不可能不知道太醫院的規矩，但凡現在住在這裡的太醫，都是經過了層層的篩選和考核的，怎麼能因為賢貴妃的一句話，便壞了規矩呢?」

  田怡見他顧左右而言它，不由得有些激動道：「太醫說話可是要小心些，賢貴妃何時說過要壞了太醫院的規矩？」她一張臉色漲的通紅道：「只不過是讓你撥一間院子來給沈藥住，如何便是壞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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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顯然沒有想到田怡這般咄咄逼人，但是畢竟現在賢貴妃代理六宮事宜，若是真的惹惱了賢貴妃。後果也是不好的。

  思及此，他便換了一副嘴臉道：「姑娘莫急，在下也只是沒了解情況罷了，現在既然只是一間院子的事情，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了。」沈藥也適時地道：「田怡姑娘便早些回去吧。」

  他實在是不忍，讓田怡這般，也不願意讓田怡看見如此卑微的自己，這個想法倒是讓沈藥自己都嚇了一跳，原本以為自己刀槍不入，但是此時，他卻因為在這個女子的面前流露出不堪的一面，田怡見他神色古怪，便道：「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強求，記得娘娘的囑咐罷了，沒三日去給公主看診。」

  沈藥微微的躬身，算是謝過了。待到田怡走後，方才還陪著笑意太醫，便換了一副面孔道：「這麼快就搭上了賢貴妃身邊的宮女，沈藥啊沈藥，你還真的是不簡單啊。」沈藥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態，不論對方如何說，都只是沉沉的不說話，那人自然是知道沈藥這幅樣子的，不耐煩的揮手道：「好了，好了，快下去吧，看著你就心煩，既然賢貴妃說住在前面方便你看診，我便再成全你一下好了，來啊，帶著沈太醫去前頭的藥房，給沈太醫鋪個床。」

  夜間，沈藥帶著自己的被褥到了藥房中，這裡是太醫們抓藥配藥的地方，冬日裡，空氣潮濕，為了防止藥材發霉，都是要開窗晾曬的，四處的門窗都灌進了冷風來，他摸了摸寒冷如鐵的床榻，搖了搖頭，轉頭尋了一個避風的角落，將床一點一點的挪了過去，折騰了許久，躺下時，已經是圓月高懸了，他透過窗戶，看著透進來的月光，不免的沉沉睡去，另一邊，採薇也服侍著凌兮就寢了。

  今日，楚雲深早早的去了甘泉宮，陪了新晉的蓮答應。採薇絮絮叨叨的道：「娘娘總說陛下有自己的苦心，但是奴婢看著，陛下倒是樂此不疲呢，依照奴婢的想法，娘娘還是早些時候給小皇子討個太子的名分。」

  劉嬤嬤的手一抖，凌兮不由得沉下了臉道：「放肆，這樣的話你也敢說出口，就不怕傳出去——」

  採薇跪倒在地道：「娘娘，是奴婢失言，奴婢不敢了。」

  凌兮緩了緩心神道：「這樣的話從此之後便不要再提了，陛下還正當壯年，現在說立儲君一事，還為時尚早。」採薇諾諾的應了一聲，凌兮看了看採薇道：「冬日寒涼，別在地上跪著了，今日本宮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採薇點了點頭道：「奴婢查到了，沈藥的父親沈明康也本是太醫院的太醫，但是在先帝在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皇后娘娘處置了，沈公子原也是隨著父親在太醫院學醫，本是大好的前程，卻因為自己父親的原因被牽連受罪。」

  凌兮納悶的道：「不知道因何罪名？」採薇點了點頭道：「的確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當年先帝病重的時候，太醫院許多人都已經換了，現在知道舊事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凌兮疑惑的道：「若是真的是什麼罪名，大可不必這般遮遮掩掩，反倒越是這樣，越發的讓人生疑，你在好好的在宮中打探一下這個消息，一旦有結果了，便來告知本宮。」

  說完，凌兮頗為倦怠的懶懶打了一個哈欠，採薇會意，便退了下去。

  夜深，宮中的各處都靜的好像是沒有生氣一般，凌兮因著漫兒病情的好轉也搬回了自己的寢殿。

  夜間，忽然覺得有人的呼吸，凌兮驀的驚醒了，以手成刀便朝著呼吸的方向劈砍去，卻不想自己的手卻被攥住了，那人將凌兮朝著自己的方向拉扯了一下，凌兮只著了中衣，她翻身而起，一把拉住了塌邊的紗幔，輕巧的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後翻身朝著那人踢去。

  忽然，暗中有人輕笑一聲：「阿兮倒是和初次見面時一樣——」

  凌兮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像是一隻靈巧的貓兒一般，她笑道：「是麼？陛下可是與初見時候不一樣了——」

  說罷，她身子輕巧一翻，繼續朝著楚雲深的方向奔去，楚雲深的笑聲中帶著寵溺，兩人在黑暗中交手，奈何凌兮自從上次之後，身子便也孱弱了不少，她忽的氣息一滯，整個人腳下不穩，楚雲深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黑暗中，凌兮只覺得有溫熱的氣息噴薄在頸間，她微微的避開了些許，悶聲道：「陛下今日不是去了甘泉宮麼，怎麼這個時候到臣妾宮裡來了？」

  楚雲深嘆息一聲道：「阿兮——阿兮——」

  一聲一聲，深情而溫柔，隔著薄薄的中衣，凌兮能感覺的到衣襟下滾燙的溫度。

  她的手不自覺得攀附上了楚雲深的脖頸。

  次日一早，楚雲深早早的上了朝，就連洗漱都是福安親自服侍的，連睡在偏殿的採薇都沒有驚動，凌兮醒過來時，身旁的床榻已經沒有了餘溫了，她心中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甜蜜。

  他終究還是在意自己的感受的，她默默的起身，揉著酸痛的手臂，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羞紅了臉頰。

  她自從入了宮，便從未奢望過，曾經兩人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事到如今，他還是證明了，自己就是當年那個為了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隻身一人去邊關的少年，那般赤誠火熱。

  採薇進來服侍凌兮起床，見到凌兮頸間的紅痕不由得一怔問道：「昨日陛下來過了？」

  凌兮不由得看向了銅鏡中的自己，瑩白的面容燦若紅霞，她道：「去尋了一件高領的衣服來吧。」

  採薇早就已經忘記了昨天自己對楚雲深的諸多抱怨和不滿，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正見到田怡從門外進來，見到採薇臉上的喜色不由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娘娘和採薇這般開心？」

  採薇故作神秘搖頭晃腦的道：「你猜猜看，什麼事情讓我們這般高興？」

  田怡故作思考的道：「難不成娘娘給你定了日子不成？」採薇自然想不道田怡會這般說，她一張俏臉漲的通紅的道：「你——這個時候，也不忘了打趣我，我總是要報復回來的。」

  她故作兇悍的樣子，逗得凌兮和田怡都笑彎了腰，劉嬤嬤正好抱著小公主進來，也跟著笑道：「奴婢進宮這麼久了，只有娘娘宮中隨性。」

  凌兮將漫兒抱在了懷裡，笑著道：「宮中的主子不多，這話說的可是有點早了。」

  田怡嘆息一聲道：「雖然主子不多，但是一個個的可都是巴巴的來娘娘這請安呢？」

  凌兮哦了一聲看向了田怡，田怡道：「現在蓮答應和端妃都在外面候著，說是給您請安呢。」

  凌兮微微的勾了勾唇角笑道：「本宮又不是皇后，沒必要日日都前來請安，只不過既然蓮答應新晉了嬪妃，自然也是要見見的，採薇下去準備吧。」

  採薇也不玩笑了，屈膝行了禮，便退下了。

  田怡也出去請了墨蓮和徐瑩瑩進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墨蓮已經換上了一身妃嬪的服裝，雖不華麗，但是比她平日裡穿著的侍女衣服可是好上了不少，髮髻也挽成了婦人的樣子。

  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和從前並無二致，若不是凌兮知道，還以為她依舊是徐瑩瑩身邊的一個婢女呢。

  她道：「本宮今日起的晚了些，卻不想你們這麼早便過來了。」

  端妃笑意有些僵硬的道：「蓮答應新城恩寵，自然要來拜見貴妃姐姐，如此一來，才算是名正言順。」

  凌兮不以為意，只是用指尖純金的護甲，微微的撥弄著鬢髮上的珍珠簪花道：「哦？是麼？那蓮答應自己來便是了，如何請了端妃也一起過來，難道端妃還以為，本宮能給她難看不成？」

  這話說的有些直白，徐瑩瑩一時招架不住，只得賠笑道：「貴妃娘娘嚴重了，臣妾只是掛心長公主的身子，本也閒來無事，便過來坐坐。」

  她目光忽的一動，見到了凌兮頸間的一抹紅痕，雖然凌兮很快的便端坐了身子，看不見了，但是徐瑩瑩敢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什麼。

  她轉首看著墨蓮道：「蓮答應昨夜承寵，不知道有沒有把陛下服侍周全？」

  她語氣中有些漫不經心和質問，倒是像極了從前吩咐侍女的語氣，墨蓮看了看凌兮，又看了看徐瑩瑩，緊了緊手中的帕子道：「陛下十分的照顧臣妾，臣妾為了服侍陛下，自然盡心盡力。」

  徐瑩瑩鬆了一口氣，這話顯然就是暗中說昨天夜裡楚雲深是宿在甘泉宮的，她鬆了一口氣道：「後宮中現在只有咱們幾個姐妹，貴妃娘娘又是陛下結髮，自然知道陛下的喜好，若是貴妃娘娘願意，還請指點一二，好讓臣妾們也有幸能為我大楚開枝散葉。」

  凌兮的手微微的頓了頓，復又笑的波瀾不驚的道：「陛下喜歡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陛下看見你們的真心，難道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