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下藥（三）

  凌兮又是詫異又是驚奇，她眼看著漫兒一點一點的安靜了下去，許是哭累了，奶水才吃了一半，漫兒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小臉因著大哭而激起的紅暈還沒有完全退去，甚至眼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張嬤嬤笑著道：「陛下和娘娘不用擔心，這孩子大了，消化的也快了一些，晚間會餓也是正常的。」

  凌兮雖然心中滿是疑慮，但是還是壓了下來，點了點頭道：「好了，你下去吧。」楚雲深幾乎是陪著凌兮在偏殿守了一夜，但是凌兮都對楚雲深視而不見，但是楚雲深卻不氣惱，天亮了，福平在殿外道：「陛下，您該上朝了。」

  楚雲深只得起身對著凌兮溫柔的道：「阿兮，朕先去上朝了，下了朝再來陪你。」

  但是給他的回應是一陣沉，凌兮呆呆的坐在床榻邊上，只是看著睡著十分香甜的兩個孩子，對楚雲深的話恍若未聞一般。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田怡才道：「娘娘，您也守了一夜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您還是回去歇歇吧。」

  凌兮卻淡淡的道：「田怡，你說，為什麼是漫兒啊，為什麼是我的漫兒啊，為社麼不是我啊，難道真的是報應麼？」

  

  田怡心中一酸，擦了擦眼角的淚道：「娘娘別這麼說，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再說了，太醫不是說了——」

  話說到這裡，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她都沒有辦法相信太醫說的話，但是奇怪的事情是，整個太醫院， 上上下下就好像是長了一個舌頭一樣，一口咬死了長公主是沒有問題的，突然，採薇掀了帘子進來道：「娘娘，婉太妃來了。」

  婉太妃，便是從前的婉妃，先帝駕崩，她便是太妃了，一直住在偏遠的壽康宮，和一些先帝嬪妃們住在一起，這些人是這個皇宮中過早凋零的花朵，接下來的日子，便只能守著無盡的深宮歲月，慢慢的腐爛，衰敗。

  聽聞婉太妃來了，凌兮稍微振奮了一些精神，她道：「請婉太妃進來吧。」

  婉太妃進得偏殿中來，便見到了凌兮這個樣子，眼睛幾乎腫了起來，鬢髮有些散亂，嬌弱不堪，和自己印象中的凌兮幾乎是兩個樣子。

  她看了看兩個孩子，嘆息一聲道：「今天我聽說了，漫兒病了？」

  她自己曾經被皇后陷害的，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是她知道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那種關心和在乎，凌兮清淺的一笑道：「消息道是傳得快。」

  婉太妃似乎不介意她的這般態度，她雖然名分上算是高她一等，但是實際上，她們的年紀並沒有差許多，更像是知己朋友。她道：「你呵斥皇帝，直呼其名，現在宮裡怕是都知道了。」

  凌兮的笑容中的帶著一絲絲的嘲諷道：「那若是按照宮規，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把我貴妃的封號奪走，然後將我趕出宮去，或者是打入冷宮？」

  婉太妃聽著她言語中的失望，道：「陛下對你怎麼樣？難道你心中的當真不明白麼？你可莫要糊塗，中了別人的計謀。」

  凌兮見到漫兒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有些茫然看了看四周，見到是凌兮的時候，突然裂開了嘴巴，笑了一下，這樣的笑容在凌兮看來，幾乎是一縷清風，將凌兮所有的難過都吹散了。

  她親自將漫兒抱起來，穿衣。

  婉太妃見到她似乎不想提及楚雲深，便也不說話了，只是盯著漫兒瞧著，她好奇的道：「奇怪，長公主看著還是挺精神的，並不像是小孩子生病的樣子。」

  凌兮道：「是啊，只是愛哭，原本我以為，只有遠兒才不省心，現在看來，兩個倒是互換了一下。」

  張嬤嬤一早便收整好了來了偏殿，見到凌兮，忙行了禮道：「娘娘，奴婢來吧。」凌兮擺了擺手道：「無妨，本宮親自來吧，自從他們出生，本宮還沒有好好的照顧過他們呢。」

  張嬤嬤也不多嘴，便站在一旁，婉太妃十分的貼心，足足陪著凌兮帶了一上午，漫兒也幾乎是沒有吵鬧過，凌兮緊繃的心情也漸漸的鬆懈了下來，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一分，但是這樣的氛圍，在中午的時候便被打破了，中午，漫兒正和遠兒坐在一起玩耍，突然，將手中的東西扔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劉嬤嬤忙將遠兒抱的遠了些，而凌兮忙抱過了漫兒，漸漸的她發現，漫兒的情況，比昨天晚上的情況更加的嚴重，不只是哭鬧，甚至帶著一點抽搐，小手緊緊的蜷縮在一起，指節都泛了白，婉太妃這是第一次見到漫兒這般，也不由得一驚，她雖然沒有養育過孩子，但是對於小孩子，她還是了解的，從未發現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張嬤嬤忙將走過來道：「長公主餓了，奴婢來喂喂她——」

  「胡說，這怎麼能是餓了？」婉太妃出言制止道。

  張嬤嬤沒有想到婉太妃竟然會阻攔自己，便陪著笑道：「婉太妃不知道，這小孩子餓了是這個樣子的，公主還嘴急，這才喜愛哭鬧。」

  說著她便想將手伸過去，婉太妃直覺那裡好像是不對，她上前兩步，一把推開了那乳母道：「這孩子哭得這般急，此時餵奶，怕是會嗆到，給哀家看看。」她將漫兒從凌兮的懷中拉了出來，見到漫兒小臉紫脹著，呼吸急促，她的小手就在自己的手中輕輕的抖著。

  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了一些什麼，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場景她分明是見過。

  她看了看六神無主的凌兮，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乳母，突然道：「或許真的是有些餓了，兮兒，你將漫兒給她。」

  凌兮將懷中哭鬧不止的漫兒交到張嬤嬤的手中，漫兒問道了嬤嬤懷中熟悉的味道，漸漸的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一點點的平復了，張嬤嬤才給她吃了一點母乳。

  但是若當真是餓了，漫兒幾乎是沒有吃多少。」

  但是好歹哭鬧倒是止住了。但是婉太妃的神色卻冷得好像是要滴下冰霜來，她親自抱過了漫兒，愛憐的看著自己懷中粉雕玉琢的孩子，那般惹人憐愛， 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她心中有著滔天的怒火，她一字一頓的道：「來人，把這乳母押起來。」

  那乳母神色一慌，但是還是鎮定的道：「婉太妃您這是什麼意思？」

  凌兮卻恍然醒悟過來，只是覺得頭頂一陣霹靂，是乳母有問題，她對著採薇道：「你去養心殿，若是陛下下朝了， 請陛下過來。」

  採薇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她惡狠狠的瞪了那乳母一眼，若是眼光能殺人的話，此時的張嬤嬤，怕是要被採薇凌遲處死了。採薇才走到了門口，便聽見了凌兮清冷的聲音道：「對了，還有把端妃也請過來。」

  採薇應了一聲，快步的離開了。

  張嬤嬤聽見了端妃的名字，心中越發的慌亂，她不由得大聲的哭喊道：「娘娘，您一直不喜歡奴婢，若是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要打要罰奴婢絕無怨言，但是士可殺不可辱，您不能這般無緣無故的懲戒奴婢啊。」

  她哭的聲嘶力竭，一旁的劉嬤嬤有些不忍，雖然她平日裡和張嬤嬤起居住在一起，她人本也善良，見到這般的情形，忍不住的想要為了她說幾句話，卻感覺道有人拉扯了一下自己，是田怡，她搖了搖頭。

  婉太妃是什麼樣的人，那是在先皇后的手中都能活下來的人，她這般說，定然是發現了什麼。婉太妃道：「哀家勸你，到底是誰指使的你，若是你現在能說出來，或許哀家還能饒了你一命，若是不說——」

  那嬤嬤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的道：「婉太妃，您說的什麼，奴婢不懂。」

  婉太妃將漫兒還給了凌兮，復又低聲在凌兮的耳邊說了什麼，凌兮神色大變，問道：「太妃說的可當真？」

  婉太妃道：「當年，哀家侍寢時無意中見過一次，情況十分的相像。只不過漫兒終究還是小，具體的一定是要請了太醫來看過才能斷定，不過哀家也不保證太醫能看出來，畢竟當年先帝的病情，便沒有人診斷出來，最終還是你找了田怡姑娘才確診的不是麼？」

  田怡聽聞這話，已然是明白了婉太妃話中的身深意，難道——難道長公主——怎麼可能，長公主還這般小，甚至連父皇母妃都不會叫，這些人怎麼能這般對待一個小孩子， 田怡心中的震驚和憤怒像是潮水一樣涌了上來，一陣一陣不斷地拍著她的心，好像是要將她的心都揉碎了一樣。

  她上前兩步，跪倒在地道：「娘娘，讓奴婢再看看行麼？」

  凌兮點了點頭，將漫兒交給了田怡，田怡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其實不是絲毫沒有跡象的，只不過這樣的跡象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加之時間不久，便容易被忽略了。

  她跪倒在地道：「奴婢該死，都是奴婢醫術不精，竟然沒有早些發現。害的公主受苦。」

  見到田怡如此，凌兮已然心中有了決斷了，但是她不能責怪田怡，誰也沒有想到，這乳母會在奶水上動手腳，她搖了搖頭道：「不怪你，你起身吧，你下去給師父寫封信。問問他可有辦法可解。」

  正說著，門被人大力的打開了，只見到楚雲深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沖了進來，採薇怕冷風灌進去，忙關上了門，楚雲深一把將跪在地上的張嬤嬤提起來道：「是誰指使你的。」

  緊接著，門外急匆匆進來一人，正是徐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