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下藥（二）

  楚雲深先暖了手，這才走過來牽著她的手道：「對你和孩子，怎麼都不算是用足了心。」採薇在一旁偷笑不已，她懷中的漫兒似乎對那食盒中的棗子十分的感興趣，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看，小孩子就是這樣，對自己第一次見到的事物，充滿了無限的好奇。

  凌兮道：「去準備一些。」

  一個小宮女忙上前道：「奴婢去吧，讓田怡姐姐和採薇姐姐歇著。」

  凌兮看了她一眼，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楚雲深待到身上暖了，才將漫兒抱在懷裡，道：「你這宮裡的奴婢倒是十分的伶俐啊。」

  採薇有些不屑的瞥了瞥嘴巴，但是礙於楚雲深在自己的面前，不方便多說，只是將心緒壓在了心底，倒是凌兮不以為意的道：「伶俐與否，也要陛下喜歡才是，就算是聰明的可以考取狀元了。陛下不喜歡，也無用。」

  

  說完，凌兮自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楚雲深顯然心情甚好的道：「阿兮說的是，我的阿兮可是能文能武，誰也比不上呢。」

  凌兮知曉他是在打趣自己，也知道自己方才那種酸溜溜的小情緒被他捉了個正著，索性也不隱藏，道：「陛下可是飲了藥膳來的？說話這麼這般甜？」

  拓跋琛看了看陸七，陸七佯裝不知的轉過頭去，假裝看向別處，他嘆息一聲，道：「怪不得，連一杯熱茶都不給朕喝， 原來是因為這個，朕可是為了給你送冬棗，什麼都沒吃，難道你不應該犒勞朕麼？」

  其實凌兮也只是說笑而已，見到楚雲深竟然當真一樣跟自己打趣，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著採薇道：「採薇，去御膳房吩咐，今日晚上做兩道藥膳，將陛下沒有嘗到的那一份補回來。」

  採薇脆生生的道：「奴婢遵旨。」

  這個時候，之見到門外來了一人，對著陸七說了什麼，陸七神色一喜，對著凌兮和楚雲深道：「那乳母尋來了——」

  凌兮心中歡喜，忙道：「快去請進來。」

  陸七點了點頭，轉身出去後不久，便帶著一個身著布衣的村婦走了進來，那婦人雖然穿著質樸，但是看著利索乾淨， 相貌也祥和喜慶，看著十分的舒心，見了凌兮和楚雲深， 難免有些侷促和不安，忙跪倒行禮道：「民婦參見陛下，貴妃娘娘——」

  隨後跪在地上磕了三個極為響亮的頭，凌兮忙道：「不必多禮，採薇，快扶起來。」

  採薇和陸七都算是認識這位大娘的，採薇將人扶起來，那村婦便笑著道：「沒有想到還有一天能見到採薇姑娘和陸侍衛。」

  凌兮道：「大娘，我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了，遠兒那孩子，吃不管宮裡嬤嬤的奶水，要不然，也不能讓您這般車馬勞頓。」

  那民婦忙擺手道：「娘娘客氣了，這是民婦的榮幸。反正現在已經是冬季了，沒有什麼活計讓民婦做，民婦也是閒著無事。」

  凌兮見她態度還算是甘願，便放下了心來，她一轉眼，便見到了垂首立在一旁的乳母嬤嬤，她垂著頭，不知道子在想什麼，凌兮邊輕聲道：「這幾天，你便跟著她，熟悉幾天好了。」

  那民婦忙不迭的點頭，那乳母嬤嬤也跟著點了點頭道：「奴婢一定將要注意的事無巨細的交代好了。」

  凌兮嗯了一聲，一連幾日，都十分的平靜，但是在第三天的時候，出了事情，為了催乳，給乳母們吃的都是極為滋補的鯽魚湯，卻不想為何，遠兒倒是習以為常，漫兒卻突然挑起嘴來，只喝之前乳母的奶水才行，就連田怡餵了牛乳，都吐出來。

  一連幾日都是這樣，原本凌兮還是打算將這個乳母送走的，現如今的情況看來，想要送走，確是不可能的，田怡一連觀察了幾天，她雖然行醫，也精通醫術，但是對於這方面，卻從未涉獵，自己也未生養過，也不懂是什麼原因，請了太醫來看，只說是腸胃不適，喝不慣另外的乳母的奶水，其餘的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這可急壞了那母乳，她道：「不對啊，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喝著臣妾的奶水長大的，怎麼現在喝著會喝不慣呢？」

  這話被之前的那個乳母聽見了，便有些不贊同的道：「我說劉嬤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長公主之前喝的慣你的奶水，現在就依舊要喝的慣你的奶水，才算是正常的麼？誰知道是不是你奶水不好，公主金枝玉葉，你可要當心一些，別把小皇子也喝壞了，到時候，別說我沒提醒你，怕是你再也出不去這皇宮了。」

  劉嬤嬤一臉訕訕的道：「張嬤嬤，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她本是鄉下人，來到宮中之後，處處小心謹慎，直覺的自己好像是和這些人一直有些格格不入一般，哪怕是對待自己同等地位的乳母嬤嬤，都帶著一些怯懦和自卑的情緒。從心中覺得自己是比旁人低了一頭的，但是張嬤嬤卻不一樣，現在漫兒除了她的奶水別的再也不喝，無形中好似是給了她一張免死金牌一樣，就連凌兮拿她都是毫無辦法的，自然覺得自己比旁人高了一頭。

  她冷哼一聲，抱著漫兒又是哄又是親的，儼然十分親昵的樣子。

  起先還算是好的，但是漸漸的卻生出了幾分不一樣的狀況來，原本乖巧的漫兒，經常無緣無故的大哭，甚至有時玩的好好的，便會突然哭起來，凌兮只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但是仔細查了又查，並未發現絲毫的異常，整個長樂宮的心都掛在了漫兒的心上，就連一向忙於國事的楚雲深，無論每天多晚，都要回長樂宮看看漫兒。

  田怡也跟著著急，幾乎是要將自己的醫書都翻遍了，卻絲毫找不到什麼線索。

  這天夜裡，凌兮被一陣哭鬧聲驚醒，聽聲音是漫兒的，這兩個孩子極少在夜裡哭， 現在哭的這般撕心裂肺，凌兮直接起身，甚至來不及穿衣，邊想著朝著偏殿的方向去了，楚雲深及時的拉住她道：「先穿上衣服，不要把自己折騰病了。」

  凌兮甚至來不及說什麼，就跟著楚雲深急匆匆的去了偏殿。

  今夜值夜的是田怡和劉嬤嬤，田怡抱著漫兒，不斷的輕輕的拍著，劉嬤嬤急的手足無措，她生養的孩子從未有一個是這樣的，遠兒也被吵醒了， 但是平時像極了混世小魔王的他今天倒是十分的安靜，只是自己坐在軟塌上，看著痛哭不止的姐姐，他好像是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經為了姐姐的事情操碎了心，自己也不跟著搗亂了。

  凌兮心疼的抱過漫兒，但是漫兒依舊嚎啕不止，拉扯著凌兮的衣襟，幾乎要將嗓子都哭啞了，凌兮也止不住的跟著落下淚來，她哽咽的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怡道：「長公主睡的好好的，突然醒了便這樣了。」

  凌兮堅持了多日的心理防線幾乎是在這一刻全線崩塌，她急道：「又是突然這樣，每次都是毫無徵兆，太醫也看不出所以然，這到底是怎麼了！」

  驀地，她好像是反應過來一般，飛快的取了軟塌上的小被子，將漫兒包裹了，便要出門，田怡道：「娘娘，您做什麼？」

  凌兮神色堅定的道：「漫兒一定是哪裡不舒服，我要回月霞山找師傅，他一定有辦法的。」

  楚雲深見凌兮已經失去了理智，便安撫的道：「阿兮，你冷靜一些，先叫太醫看看——」

  「楚雲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凌兮抱著懷中啼哭不止的漫兒後退了半步，厲聲道。 見到凌兮竟然對皇帝如此說話，殿內外的宮人齊刷刷的跪了一地。

  凌兮一雙眼睛中滿是淚水的控訴道：「漫兒到了如今，你除了讓太醫來看，還做過什麼？現在漫兒被人算計，你說過的，要保護我們母子的呢？你說過的呢？」

  她幾乎是一聲聲的質問著楚雲深，楚雲深的手在輕輕的顫抖著，這些話好像是一根根鋼針一樣，刺在了彼此的身上，凌兮從未這樣過，她從未這般，凌老夫人去世，他留她一人面對那些悲痛，她沒有怨過自己，懷胎十月，她為了他勞碌奔波，她未怨過她，甚至是讓他十分自責的承一的死，她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怨過他，他娶了徐瑩瑩，她沒有怨過他，但是恰恰是漫兒和遠兒，這個對於她來說，一生中十分重要的人，現在在她懷中哭的幾乎要斷氣了，她才忍不住的質問他。

  他又何嘗不難過，但是他仍是溫柔的道：「阿兮，你冷靜一些，你看看外面，夜裡涼寒，且不說漫兒能不能受得住，便是你也是受不了的啊。」

  凌兮似乎身體被抽乾了力氣一般，她幾乎後退了半步，喃喃的道：「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漫兒——漫兒——」

  她伸手撫摸著漫兒的臉頰，此時漫兒的聲音已經低了下去了，不是那種平復，更像是一種體力的透支，突然劉嬤嬤道：「長公主是不是餓了，從前公主這般哭，只要張嬤嬤餵一些奶水便好了。」現在這樣的情況，無論什麼辦法都是要試一試的了。

  楚雲深道：「快去把張嬤嬤找來。」張嬤嬤被人帶進來的時候，還穿這中衣，方一進偏殿，便聽見了長公主的哭聲，待到見到楚雲深等人都在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心虛和畏懼起來，但是出於憂慮中的凌兮哪裡看的道這些，她忙將懷裡的漫兒交給了乳母的懷中，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還在啼哭不止的漫兒，到了那乳母的懷中，便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是不斷的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