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回宮（四）

  吱呀一聲，木門在徐忠的面前徐徐打開，他抬頭看去，之見到楚雲深攜了凌兮站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只是一個妃嬪，但是在面對跪著滿院子的朝臣，竟然沒有絲毫的怯懦之意，她就像是一株安靜的植物一般，站在楚雲深的身側，若說是依附，卻十分的不合適，卻更像是一株傲寒獨立的梅花，煢煢獨立。

  半晌，徐忠才回過神來，俯伏在地上沉聲道：「陛下對賢妃娘娘一往情深，臣等都理解，只不過現在國之將定，朝堂中還有許多事情等待陛下回宮處理，怕是陛下不能久留啊。」

  說著，他緩了緩生氣，道：「況且，端妃娘娘一人在宮中怕是不妥。」

  若說之前的話還都是正義凌然的話，但是這一句，卻不盡然了，少不了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討要一些公道了。

  楚雲深唇角漫過了一絲絲的嘲諷的意思道：「端妃賢良淑德，是尚書大人調教出來的好女兒，您要相信您自己的女兒才是啊，現在後宮中，除了端妃和賢妃，再也沒有其他的妃嬪，只不過是讓端妃平日裡負責一些瑣事罷了，哪裡有什麼困難的地方，不過，既然尚書大人心疼端妃，朕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等到朕帶著賢妃回宮後，後宮的諸事，便由著賢妃做主好了。」

  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眾人神色都是一變，誰也沒有想到，皇帝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奪去了端妃現在協力後宮的權利。現在後宮中妃嬪甚少，加之賢妃一直住在宮外，端妃基本上就是代行皇后的職責，但是看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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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忠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他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但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是，這一天竟然來的這樣的快，是啊，端妃在後宮獨大，已經有半年之久了，後宮早就有傳言說，賢妃或許以後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但是偏偏是這樣的一個女子，還未等到她說什麼，皇上就想將最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哄她展顏一笑。

  從最開始，他決定和楚雲深合作以來，他便想到了有現在這樣的一天，但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與自己面前的男人，朝夕相對半年之久，竟然都沒有絲毫的進展。

  據他安排在宮內的眼線回稟，自從賢妃離宮，楚雲深便一直自己宿在長樂宮，更何況說是寵幸端妃了。甚至說有一天，端妃想要去長樂宮給陛下送藥膳，都被楚雲深趕出來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去都是因為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而起，徐忠雖然知道不能做權臣，不能布了凌浩然的後塵，但是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讓自己硬生生的講這口氣咽下去。

  徐忠鼓足了勇氣道：「陛下，賢妃娘娘不了解宮中的事宜，況且，明年初春，您還要冊封妃嬪，這樣一來，只有賢妃娘娘，怕是會勞累憂心啊。」

  楚雲深眼眸中有些不悅，凌兮察覺到了他氣息微沉，便伸手握住他寬厚有力的手道：「尚書大人說的對，只有本宮一個人，的確不足以看顧後宮諸事，況且臣妾還有遠兒和漫兒，這兩個孩子一時間還離不了臣妾。」

  她看向了楚雲深，楚雲深自然是知道凌兮的意思的，他嘆息一聲道：「既然賢妃這般說，那便著賢妃代理皇后之職，端妃再旁協助，不得有異，今日便請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啟程回宮。」

  這便是皇帝和賢妃做出的讓步，就算是再有不滿，徐忠也不能苦苦相逼，只能嘆息道：「臣領命。」

  說罷，從地上爬起身來，帶著眾人離開了。

  待到他們走後，楚雲深眉間依舊是皺的死死的，像是用刀一筆一筆將一個川字刻在了他的眉心一般，凌兮抬頭定定的看著，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撫平他眉宇間的愁緒，但是等到楚雲深鬆懈下來，凌兮才察覺到，那紋路已經深深的嵌進了皮膚中了。

  她有些心疼的道：「這半年，很辛苦吧。」

  楚雲深將她的手拿下來，放在唇邊輕輕的一吻道：「不辛苦，只是朝堂上的事情煩擾，有些事情，並不能完全如我的意願來的。」

  凌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徐忠不管有什麼目的，但是他依舊是你需要倚靠的人，他的話——」

  說到這裡，楚雲深心中便越發的難受，就是因為徐忠有他的底牌，他知道自己對於楚雲深來說的分量，他才敢這樣做，而楚雲深，也只能為了凌兮爭取到這裡了。

  他抬眼看了看凌兮，牽了她的手朝著院子中一個石桌走去，兩人難得有這樣相處的機會，楚雲深看了凌兮一眼，噗哧一下的笑出聲來，凌兮歪了歪頭，有些狐疑的問道：「你笑什麼？」

  楚雲深攤了攤手，有些無奈的笑道：「我在笑，我們好像是許久沒有這樣坐下來好好的聊聊天了，整日都是陪著遠兒和漫兒，這兩個孩子即是我們之間的橋樑又是我們之間的鴻溝。」

  凌兮嗔怪的看了楚雲深一眼，輕笑道：「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我們為人父母，自然是要事事以這兩個孩子為先，況且某人現在還沒有得到遠兒的信任吧。」

  楚雲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道：「還是漫兒好，民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說女兒乖，女兒好，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你看，這句話說的就是對的，遠兒現在看見我還橫眉冷對的，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是上輩子的仇人呢。」

  雖然楚雲深話是這麼說，但是言語中，滿滿的都是對兩個孩子的寵愛。

  凌兮也笑著看向遠處的晚霞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君將上下而求索啊——」

  兩人笑成了一團，凌依偎在楚雲深的懷中，看著遠在天際晚霞，她道：「你看，明天是個好天氣呢。」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著越拉越長，又在極遠的地方，相互交疊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蕭雲清坐在自己的房中，透過了窗子，看見了夕陽下的一對璧人，滿意的笑了笑，他看向了後山的地方，喃喃的道：「她現在很幸福啊，你也要好好的幸福下去啊。」

  次日一早，凌兮便帶著兩個孩子和採薇等人打算離開月霞山了，本是想帶著蕭雲清一起離開的，但是那個地方對於他來說有著太多的傷害，凌兮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開口提及，蕭雲清確是了解的，他抱了抱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復又十分坦蕩的道：「師父年紀大了，越發的不喜歡受拘束了，你們走了也好，我打算去雲遊了，若是我途徑楚國，自然會去看你們的。」

  凌兮眼含笑意的點了點頭，還未等到她說話，便見到一旁的許鈴兒懇切的道：「蕭道長，鈴兒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蕭道長能贊同。」

  凌兮和蕭雲清齊齊的轉頭看向了她，蕭雲清道：「許小姐有什麼話要說？」

  許鈴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鈴兒想留在道長身邊，哪怕是——是為了替承一盡孝也好——」這一句話，讓周圍的人都不免的有些動容，蕭雲清親自攙扶起她來認真的額道：「孩子，你還有父親，你也在這呆了許久了，你就算是盡孝，也該回去知道麼？」

  許鈴兒卻死命的搖頭，其實在楚雲深來到月霞山的那天，她便開始思考，她知道，楚雲深和凌兮一定會離開的，只不過，自己應該何去何從，承一這一輩子，或許最不想放下的，就是凌兮了吧，但是凌兮身邊，有楚雲深，照顧她的還有採薇和田怡，自己根本幫不上忙，那另外的一人，便是蕭雲清了，所以，她便做了這樣的決定。

  許鈴兒道：「我父親是朝廷官員，家中有奴僕，我相信哪怕我不在身邊，父親也能被照顧的很好，但是蕭道長您——」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蕭雲清，不知道為何，蕭雲清的臉上有些遲疑，他道：「你可是想通了？」許鈴兒連連的點頭道：「我想通了。」

  蕭雲清破天荒的道：「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若是你能答應我， 我便同意了。」

  許鈴兒喜不自禁的道：「好，請問是什麼條件？」

  蕭雲清捋了捋鬍鬚道：「你上有父親，我不能平白時帶走了別人的女兒，我隨你回巴蜀，若是你父親同意，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我收你為徒，若是你父親不同意——」

  許鈴兒的臉色有些難看，她看了看蕭雲清堅定的面容，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咬了咬下唇，點了點頭道：「好，我同意。」

  凌兮心中鬆了一口氣，說實話，她是真的擔心，許鈴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的，現在看來，師父心中也是有打算和安排的。

  眾人已經候在山下了，凌兮和楚雲深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出了月霞山的山谷，便見到了一對綿延的幾乎是看不到盡頭的儀仗隊，山下的百姓們，早就知道了皇帝出巡，現在看見這樣的陣仗，幾乎人人都在傳，這山中出了一位娘娘，陛下十分的寵愛，不禁大張旗鼓的迎回皇宮中，天空中飄著雪花，採薇和陸七在一旁的分別為兩人撐著傘，明黃色的錦被中，探出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來，是遠兒，他好奇的打量著山下的人，絲毫沒有陌生的樣子，他似乎是還想將小手伸出來，凌兮忙道：「遠兒乖，若是著了涼，可是要吃藥的。」

  遠兒歪了歪頭，雖然一副不解的樣子，但是還是老實了很多，漫兒倒是一如既往乖巧，縮在楚雲深的懷中，閉著眼睛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