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月霞山（二）

  此時的凌兮正在郊外的一個小竹屋內，和一個老者對弈，老車頭髮花白，正是蕭雲清。

  他見到凌兮神色專注於棋盤上的黑白子，忍不住的道：「兮兒倒是不為外界所干擾——」

  說著，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凌兮看準了機會，鄭重的落下了一枚白子，瞬間幾顆白子竟然聯動起來，頗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意思，將周遭的幾顆黑子都吃掉了。

  

  她素手一點一點的將那些黑子從棋盤上撿了起來，道：「師父，你在這深山中養傷，倒是對外面的聲音這般關心，道是真是不像是您的性子。」

  蕭雲清搖頭苦笑道：「左右不過是凡人一個，經過此番，我倒是想通了不少。」

  凌兮卻是不繼續說下去，只是催促道：「師父，到你落子了。」

  蕭雲清搖了搖頭，心中知道凌兮定然是已經有了打算，自己的這個徒弟，他倒是還算是了解的。

  凌兮和蕭雲清足足下了幾個回合，直到凌兮看見蕭雲清神色有些疲憊，這才起身道：「師父，今日您就好好休息，明日兮兒再來看您。」

  蕭雲清點了點頭，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休養，他的身子也已經好了許多了。

  他看了看凌兮，嘆息一聲，便讓她離開了。

  凌兮的馬車優哉游哉的進了城，還未到宮門的時候，便有一次見到了之前的那個婢女，依舊是十分恭敬的神色，道：「您想必是認識奴婢的，我們小姐請皇妃務必見我們小姐一面。」

  凌兮粲然一笑道：「好啊，帶路吧。」

  那小丫鬟一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凌兮竟然這般痛快的就應了下來，踟躕了半晌，才道：「三皇妃請跟奴婢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凌兮身邊的宮女也在凌兮的身邊服侍很久了，她道：「皇妃，奴婢看，我們還是回宮吧。」

  凌兮倒是笑了笑道：「早見晚見都是見，無妨。」

  這話倒是被走在前面的婢女聽見了，她心中不免為了自家的小姐捏了一把汗。

  依舊是上次的那的那個雅間，只不過今日的徐瑩瑩，似乎是精心裝扮了一番，似乎是知道凌兮今天一定會來見自己一般。

  見到了凌兮的時候，她不由得站起來道：「臣女參見三皇妃。」

  凌兮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了。現在再叫三皇妃，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徐瑩瑩沒有想到凌兮竟然會這般說，她想過這句話帶來的諸多的後果，至少，凌兮會變了臉色，哪知道凌兮竟然這般從容，未等到她反應過來，凌兮便自顧自的做了下來，神色坦然的道：「不知道今日徐小姐請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徐瑩瑩臉色訕訕的道：「我——」她準備了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在凌兮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她引以為傲的驕傲，全部都像是一個一觸即破的跑跑一般破碎了。

  凌兮看著她道：「還是說要我來說？我不配做皇后，這個位置要你來做？還是你想讓我直接從陛下的身邊消失呢？」徐瑩瑩臉色愈發的難看了，她焦急的道：「不是，我只是——」

  凌兮看著徐瑩瑩面上絲毫不掩飾的野心和年輕，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幾次三番想要找我，無非就是想要示威而已，我想近日京中的謠言，和你還有你父親脫不了干係的吧。」

  幾乎都不用等到徐盈盈說話，凌兮便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二來。

  她站起身來道：「看來徐小姐好像是也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了，我便回宮了，至於許大人，若是可以，還請你替我轉達一下，徐大人現在被陛下倚重，但是凡事都是有個度的，還請徐大人能專注於為陛下分憂。」說完，幾乎是不給徐瑩瑩反應的機會，帶了婢女轉身便離開了。

  「小姐——小姐——」見到徐瑩瑩怔楞在原地，她的婢女忙聲喚到，卻不想才喚了兩聲，徐瑩瑩便滿臉不耐煩的轉回身來，一巴掌打在那婢女的臉上，道：「 廢物——」

  她凶相畢露，婢女顯然並不意外她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顯然是已經習慣了，她跪倒在地沉聲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只是見到小姐出神，想問問小姐要不要回去。」

  徐瑩瑩只覺得臉上好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難受，她冷笑一聲道：「回去？」

  婢女有些不解的看向她道：「小姐難道現在不回府麼？」

  徐瑩瑩卻不以為意的坐下來道：「我還真的不知道這凌兮竟然這般厲害，是個厲害的角色，暫時先不回府，你去替我做件事情。」她低聲了吩咐了幾句，那婢女臉色為難的道：「小姐，您何必和她扯上關聯呢？若是日後您進了宮，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了，怕是陛下會對您心生芥蒂的。」

  徐瑩瑩道：「我們也只是見一面，況且，一個將死之人罷了，就算是日後，難道還能有人從一個死人嘴裡挖出什麼東西來麼？」那婢女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忙下去辦了。

  凌兮一路回了宮，正見到宮門口站著一人，這人名喚福平，是之前王全手下的人，王全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神志也不清楚了，根本沒有辦法再在御前服侍，便提拔了福平為副總管，跟在楚雲深的身邊 ，現在福平在這，便說明，楚雲深也在這裡。福平道：「主子回來了。」凌兮淺淺的笑了笑，並不戳穿他話語中的漏洞，主子都是喚一些沒有名分的，現在福平用這個稱呼代替皇妃，想來也是權宜之計。

  但是凌兮知道，這並不是她能計較的，她淡淡的道：「陛下可是在這？」

  福平點了點頭道：「陛下下了朝就在這了，聽說主子出去了，便等在這裡了。」

  凌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同陛下還有事情說，你先下去吧。」

  福平忙躬身退了下去，凌兮邁步進了屋子，只見到楚雲深正坐在軟塌上，單手撐著頭，竟然睡著了，凌兮只看了一眼，心便疼了，楚雲深那般警戒的人，現在竟然對她的出現毫無察覺，凌兮走到了他的身邊，輕手輕腳的坐了下來，她看著他眼底的青黑色，那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的原因，因著先帝離世，他在靈前登基，還是一盤散沙一樣的朝堂，甚至於，魏國邊境也虎視眈眈，他幾乎這次回京，便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一縷清風從窗欞泄了進來，將他鬢邊的髮絲拂起，落在了臉頰上。

  凌兮伸手將它撫順，楚雲深眉頭一簇，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見到是凌兮，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道：「你回來了？」凌兮嗯了一聲，她起身坐在軟塌上，依偎進了楚雲深的懷中道：「我回來了。」

  楚雲深輕撫著她的秀髮道：「師父的身體怎麼樣了？」

  凌兮道：「已經好了大半了，我們今日下了好久的棋，師父的精神都還是不錯的。」

  楚雲深放心的點了點頭，凌兮突然悶聲道：「雲深，我有件事要同你商議。」楚雲深不知道為何， 竟然心中漏了一拍道：「阿兮，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

  凌兮支起身子，伸出手來，掩住了他的唇道：「還是我先來說吧。」

  她的笑容輕輕淡淡的，好像是一縷清風一樣，楚雲深直覺的自己好像是要捉不住一樣。他道：「好 ，那你先說，但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聽我把話也說完，好麼？」凌兮點了點頭，道：「雲深，我想跟師父回月霞山了。」

  楚雲深一急，凌兮馬上道：「雲深，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麼話要說的，但是我先說完，我想回月霞山，並未因為近幾天京中的事情，而是兩個孩子現在都在月霞山，我想去看看。」「那朕派人將他們接回來——」楚雲深道。

  凌兮搖了搖頭道：「師兄的骨灰還在京中，我也想將師兄送回去，那是師兄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沒有什麼地方比那裡更合適了。」凌兮淡淡的道。

  楚雲深一直等到她說完，才開口道：「你想回月霞山也行，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便是半個月之後，我會為你籌備封后大典，你是去接兩個孩子也好，還是回去安頓師兄也好。都隨你如何？」

  凌兮輕笑了一聲，她眼眶有些微紅，她道：「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但是雲深，現在還不是時候。」楚雲深緊緊的攔著凌兮的肩膀道：「阿兮，我不管，我什麼事情都能依他們，但是皇后是朕的結髮，什麼時候，我竟然連自己妻子是誰，都沒有辦法決定了？」

  凌兮輕笑一聲道：「皇帝是天底下的皇帝，皇后是天下的皇后，大臣們想要插手，也是正常的。」

  卻不想楚雲深眉宇間卻隱隱的帶了怒氣的道：「他們真的以為那些小動作朕真的是看不見的麼？」

  凌兮自然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她淺淺一笑道：「你猜，我今日見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