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月霞山（一）

  他費力的上前走了兩步，沉重的鐵連摩擦在地面上，發出了難聽的聲音。

  凌兮心疼不已，膝行幾步上前，抱著蕭雲清的腿痛哭出聲，軒轅赫遠遠的看著，他皺著眉，似是不忍看，他轉身上了馬車，將空間留給他們師徒二人。

  蕭雲清道：「兮兒，師父都是知道的，這都是命數，既然你師兄已經去了，他也不想看見你如此，好了，快起來。」

  他將凌兮拉起來，凌兮眼睛哭的都腫了起來，她伸手觸及到了蕭雲清身上的玄鐵，沉重無比，甚至散發著冰冷的寒意。

  她急道：「師父，我們回宮，我找人來將這些東西打開。」

  蕭雲清搖了搖頭，道：「也不必這般麻煩，你的軟劍，可是帶了？」

  凌兮點了點頭，蕭雲清道：「你砍一下試試？」

  凌兮不解的，從腰間抽出了軟劍，朝著蕭雲清所說的位置砍了下去，鏹的一聲，那軟劍砍在那玄鐵製成的鐵索上，竟然發出了強烈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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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兮的虎口隱隱的發麻，但是下一刻，她卻看見那堅硬無比的鐵索，竟然斷了開來。

  她心頭一喜，又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蕭雲清，蕭雲清道：「雖然玄鐵剛硬，但是你的軟劍確也是又大師打造的，不只是你的劍，你師兄的劍，也能砍斷這鐵索的。」

  凌兮聽聞蕭雲清提及承一，心中又是一陣傷感，蕭雲清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師父不是教過你麼？時間因果，這邊是他的因果，他自取的，你也無需傷感了。」

  凌兮喚了一聲：「師父——」

  蕭雲清卻頗為淡然的道：「我聽聞，三皇子已經登基，我也算是完成了陛下對我的囑託，也是時候回去了。」

  凌兮道：「師父可是要回月霞山？」

  蕭雲清點了頭道：「我離開月霞山已經很久了，這次回去，便不會再出來了。」

  凌兮道：「師父，小修遠和小漫兮還在月霞山，兮兒和你一同回去。」

  蕭雲清先是一怔，緊接著，念道：「修遠，漫兮，真是好名字。也好，我倒是要好好回去看看這兩個小傢伙，陛下可是一同回去？」

  凌兮一怔，半晌才道：「他——可能要忙於國事。」

  見到了凌兮的神色，蕭雲清忍不住的皺眉，他嘆息一聲，卻並未說什麼，他看了看四周，感覺到微妙的氣息，道：「這些人，是他派來了？」

  凌兮點了點頭，蕭雲清看著凌兮的神色，凌兮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自然也是十分的了解的，他道：「你可想好了？從此之後，他就是整個天下的君主了。」

  凌兮依舊點頭，蕭雲清見到她如此，也不便多說，畢竟他們之間的事情，總是要他們自己去解決的。

  蕭雲清在京中養了幾天的傷，軒轅赫從那天之後，也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向，丞相府別人看押起來，楚雲深對於凌浩然，並未作出任何的處置的意思，只是以一種近似軟禁的形式，將其關押。

  至於楚景行，被貶為庶民，但是因為陛下念及多年的兄弟情義，在京中安置了宅子，將他安頓了下來，甚至還指派了下人，服侍著。

  京中人人都誇讚陛下寬厚仁慈，登基大典過後，便是封后大典了，但是不知道為何，遲遲未下旨意。

  一時間，整個京城中，便流傳著一個說法，三皇妃凌氏因著凌浩然的關係，被陛下遷怒，不會成為皇后，這樣的傳言在京中愈演愈烈。

  而此時，凌兮正在丞相府內，她正站在凌老夫人院子的佛堂中，跪在佛龕前的人，正是自己的父親，凌浩然神色虔誠雙手合十，俯身參拜。

  他淡淡的道：「你看，你為了他做了這麼多，到頭來，你得到了什麼？」

  凌兮淺淺的道：「父親呢？你為了楚景行做了這麼多，你又得到了什麼？」

  凌浩然卻是從容一笑道：「自古成王敗寇，輸了自然是一無所有，但是若是贏了，我必然不會像是你這般下場。」

  凌兮並不說話，凌浩然卻好像是絲毫不在意一般道：「怪只怪我心軟，有多少次，我都能之你於死地，只是，我怕是無顏見你母親啊。」

  說起凌兮的母親，凌浩然的神色竟然變得有些恍惚起來，凌兮道：「你還記得我的母親麼？」

  凌浩然點了點頭道：「自然是記得的，你母親是個十分溫柔的人，她不像是你，這般心狠手辣。」凌兮苦笑，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父女的情分算是走到了盡頭了。

  她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道：「我答應過祖母，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住凌氏，我答應的，我自然會做到。」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但是卻沒有看見凌浩然眼中的決絕。

  當夜，凌府失火，火勢是從佛堂燒起來的，等到人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代權臣凌浩然葬身火海，但是好在他的家眷，被人救了出來。

  凌兮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熄滅了，柳卿卿抱著孩子站在門前，臉上無悲無喜，道是劉氏，被人扶著，哭的不能自已。

  見了凌兮，柳卿卿俯身行禮，凌兮忙扶住了她道：「孩子可有事？」

  說起自己的兒子，柳卿卿的神色變得緩和的起來，她搖了搖頭道：「孩子沒事。」

  劉氏跪在地上，大聲的喊著凌浩然的名字，見到了凌兮，她掙扎著從地上起身，朝著凌兮的方向撲過來，嘴裡喊著：「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怎麼不死在外面？你看看你把凌府害成了什麼樣子？」

  她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指著凌兮的鼻子破口大罵，她被凌兮身邊的人攔住，凌兮擺了擺手，讓人讓開。

  柳卿卿有些擔憂的道：「你小心——」

  凌兮感激的對著柳卿卿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數。」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劉氏的面前，劉氏看著凌兮一身尊貴的華裳，恨得差點將一口銀牙都咬碎了，她道：「你竟然有臉來丞相府，就不怕老爺的亡魂纏著你麼？」

  凌兮認真的看著劉氏的臉道：「你真的相信有亡魂一說麼？要是有亡魂，想必祖母的亡魂第一個便不放過你。」

  劉氏不甘示弱的道：「那個老東西，哈哈哈哈——她不放過我？憑什麼？藥是她親自給我的，又不是我逼她的，你憑什麼把他的死，怪在我頭上？」

  凌兮見她理直氣壯的樣子，直覺悲哀，倒是劉氏，並不覺的自己做錯了，反而是認為自己今日落得這個下場，全都凌兮害的。

  她幾乎是用了世間最惡毒的語言對凌兮進行咒罵，此時的她早就已經不知道理智是什麼東西了，她高聲的呼喝著，似乎是想讓大家知道凌兮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為人，但是她一個棄婦的話，現在還有誰想要理會呢？

  劉氏大聲的對著周圍的人喊著，叫著，她看著周圍每個人臉上的嫌棄和憐憫，那一瞬間，她似乎才察覺到，她這一輩子，真的是沒有希望了。

  她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她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了出來了，突然，她朝著一旁的樹上撞去。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竟然讓她沖了出去，人群中一陣騷動，趙姨娘尖叫一聲，她一臉驚恐的看著劉氏頭上，不斷的湧出的鮮血。

  馬上有人上前，查看了劉氏的傷勢，片刻有人對著凌兮搖了搖頭。

  「母親！」一聲尖叫聲從凌兮的身後傳來，是凌如雪的聲音。轉回了頭，便見到了凌如雪和一身素衣的楚景行站在自己的身後，而他們的身後，站著蔡全。

  見到凌兮看自己，蔡全忙上前道：「是陛下讓我帶著來的，說丞相大人去了，二小姐也有資格回來看看。」

  凌兮嗯了一聲道：「正好，現在喪事可以一起辦了。」

  見到凌兮這般冷血，凌如雪大聲的道：「凌兮，你這個掃把星——」

  凌兮斜眼看了看她道：「上一個這麼說我的，撞死了在這樹上，怎麼，你也想直接撞死在這樹上麼？」

  凌如雪一噎，哭喊道：「我知道你現在身份尊貴，而我只是庶民，但是你逼死繼母，就算是平民，我也要討個公道。」

  因著丞相府的火勢太大了，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看熱鬧，但是周圍都被蔡全帶來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正在大家以為沒有什麼熱鬧看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凌如雪的尖叫聲傳出來道：「你逼死繼母，我要找陛下做主。」

  這句話，便好像是在人群中扔下了一個炸藥一樣，頓時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逼死繼母？難道說的就是凌府的大小姐？」有人猜測的道。

  「哎呀，都說了是繼母了，這說的一定就是三皇妃了。」有人十分肯定的道。這話一出，馬上有人道：「現在可不能這般說了，什麼三皇妃，三皇子都已經成為了陛下，三皇妃也必然是皇后娘娘了。」

  但是又有人站出來反駁道：「皇后娘娘？我看未必吧，現在京中可都是在傳言，陛下未必會立她為皇后呢。」

  此話一出，更是燃燒起了眾人八卦的心情，他們拉著那位知情人士，不斷的探討著事情的真相和皇帝的意圖。

  說著說著，這些人的話題便失去了重點，一代權臣的死亡，此時此刻，在他們眼裡，甚至還沒有皇帝後宮的那點家室更加讓人感興趣。

  因著劉氏已經不是丞相夫人了，加上凌浩然又是戴罪之身，喪事草草的辦了，沒有大張旗鼓，凌兮甚至從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丞相府。

  柳卿卿帶著自己的兒子守著偌大的丞相府和數不盡金銀，日子也還算是舒心。

  但是這京中的風向，倒是漸漸地變得不一樣了。

  起初是城中有些傳言，說是凌兮乃是丞相之女，丞相瀆職是罪臣，自己防火算是畏罪自殺，而凌兮身為罪臣之女，雖然是三皇妃，但是並不能勝任，到最後，不知道是誰組織了，竟然有一些人，集結了起來，號稱是要反抗凌兮成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