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圍獵（一）

  說罷，玉璇璣用手掩著嘴角淡淡的打了個哈欠，楚景行見到玉璇璣面色有些疲憊，及時止住了話題，然後說道：「今天天色也已經晚了，眾位車馬勞頓，我看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憐星聽見終於可以回去了，剛才還昏昏欲睡的樣子，立馬精神，她猛地站起來，用手用力的拖著已經不省人事的軒轅赫，拉了幾下拉不起來，還是軒轅赫身邊的小廝，看見了上前幫忙，才算是把軒轅赫攙扶了起來。

  

  楚雲深和楚景行幾人安全把幾位使臣送到了驛館。楚雲深回了自己的府邸，楚雲深關上了書房的門，輕聲的喚了一聲——陸七。

  房間內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楚雲深背對著他說道：「今天可有什麼不一樣？」

  陸七抱拳說道：「奴才受到主子的暗示的時候，跟上去的時候，凌小姐已經安全到了家，沒有什麼其他的異常，那魏長公主把之前放在凌小姐身邊的人都撤了回來。」

  楚雲深眼裡閃過一道寒光，今天玉璇璣毫不掩飾的表現出對凌兮的敵意，看來要小心這玉璇璣才是。

  他揮了揮手，陸七剛要退下，卻不想楚雲深叫住了陸七說道：「這幾天，父皇要舉辦皇家圍獵，你時刻關注一下凌府的二小姐。」

  陸七眉頭一皺：「主子，是不是說錯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自己關注的人會從大小姐變成了二小姐。

  楚雲深懶得解釋，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陸七，楚雲深一旦收起那頑劣不堪的樣子，竟然讓人有一點害怕。

  陸七閉了嘴，恭敬的領命退了下去。

  次日，楚皇就在朝堂上宣布了皇家圍獵的事情，楚國國風還算是開放，女子也不是足不出戶的，所以一般的大家小姐都會跟著府內的師傅學習馬術。

  所以聽見這個消息，各家的小姐還是很興奮的，都想著能在這各位皇子面前露上一手，尤其是凌如雪，她的馬術在各家小姐裡面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她怎麼可能放棄這樣的機會。

  大夫人也跟著高興，那日凌如雪回了府邸，她就忙不迭的問了一番，這結果倒是出人意料的好，沒想到凌兮竟然得罪了魏長公主，看來，不用她出手，魏長公主就能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弄死凌兮。

  凌兮聽見這個事情的時候，心裡一陣煩悶，那時她正在陪著凌老夫人朝著佛經。

  凌老夫人看出凌兮筆下不穩，她將凌兮手裡的筆拿了出來，然後說道：「心不靜，這佛經抄來也是無用的。」

  凌兮沒想到竟然被凌老夫人看出了端倪，她垂著頭，俯身行了一禮說道：「祖母，都是兮兒不好。」

  凌老夫人將手裡的筆遞給了身邊的婢女，然後拉過凌兮的手，坐在了一邊，一旁的香爐裡面燃起的安神香，讓凌兮煩躁的情緒得到了些許的緩解。

  「兮兒，可是有什麼心事？」

  「祖母，過兩天的皇家圍獵，兮兒身體不適，不想參加。」凌兮斟酌了片刻說道。

  凌兮的話卻是出乎了凌老夫人的意料，這時多少大家小姐盼望的事情，沒想到凌兮竟然找了藉口不想去。

  凌老夫人看了凌兮半晌，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凌兮的話，只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兮兒，你可知道為什麼你會在府外生活十幾年？」

  凌兮一怔，萬沒想到凌老夫人說的是這樣的話，她回憶了一下師傅對自己說的話，如實的說道：「因為我命中帶劫難，要出府躲避。」

  蕭雲清自然是這麼和凌兮說的，凌老夫人看著凌兮的樣子，眼神之中不知道是有疼惜還是什麼，總是很是複雜。

  「你出生的時候，原本好好的天氣，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和你父親等在門外，產婆渾身是血的跑出來，說你娘不行了。」凌老夫人手裡握著佛珠，一下一下的轉著，仔細的回憶著之前的事情。

  這時凌兮第一次聽見別人說起自己的娘親，縱使凌兮性子冷清，她垂下了眼眸，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問道：「我娘......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她沒有叫母親，因為現在她的母親是劉氏，她叫她娘，甚至她連自己的娘親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凌兮只是感覺到一種酸澀用上了心頭，凌老夫人心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孫女。在沒看見凌兮的時候，她心裡設想了很多樣子，但是看見凌兮的那一瞬間，她竟然開始心疼，這個倔強的孩子。

  哪怕是現在，她依舊忍著自己的情緒。

  「你娘是個很溫柔的女子，兮兒，你和你娘很像。」凌老夫人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

  「那天我記得那天，她摸了摸你的小臉，笑的很是滿足，然後對著你的父親說，她沒有能力剩下長子長孫，但是她很愛你，她說若是可以，她想親自給你取名字。」凌兮一字一句認真的聽著。

  「但是她還是沒能熬過那天。你父親很難過，你在乳母的懷裡，一聲也沒有哭泣，安靜的不像話，這個時候門外來了一個道長，恭賀我們喜得千金。」凌老夫人突然話鋒一轉說道了蕭雲清。

  「師傅......」凌兮說道。

  「是的，就是你師傅，你師父說你命格和別人不同，不能留在府中，他要收你為徒，帶你離開，你父親因為你娘的過世，心裡......」凌老夫人竟然沒有辦法說下去。

  她轉頭看著凌兮，只見到凌兮眼神裡面一片沉寂，像是一潭湖水，她牽起嘴角說道：「因為他恨我，恨我剋死了娘親。」

  多麼可笑，自己剋死了自己的親娘，然後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怨恨，這就是為什麼，她回來，凌浩然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原因，不是因為感情生疏，是因為心中有著深深恨意，只願意當著陌生人。

  凌老夫人心疼的把凌兮攬在自己的懷裡，聲音哽咽的說道：「兮兒，你不要怨恨你父親。」

  凌兮也不言語，只是靠在凌老夫人的懷裡，繼續聽著凌老夫人繼續說下去：「你父親同意，但是我卻不同意，我不相信什麼命格之說，然後你師父就單獨和我說了許多，兮兒，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是你想要避免，你終究都要走上那條路，樹欲靜而風不止的道理相比你也是懂得。」

  有是這樣的話，凌兮苦笑一聲，從小到大，師傅告訴自己，以後的路一定會很艱難，他狠心的把自己扔進這高門大院，絲毫不過問，大師兄縱然百般擔心，卻依舊無能無為。

  現在自己在凌府唯一的親人，也對自己說自己不能逃避，無可避免。

  凌兮看著頭頂的佛像，那是逸坐觀音像，眼神里滿含慈悲，凌兮不禁心裡問道：「普度天下的佛祖，我到底該何去何從，我要渡誰，誰又會渡我。」

  但是菩薩還是一臉慈悲的樣子，或許是凡人的恩怨太多，凌兮閉上了眼睛，她聲音縹緲，但是堅定的說道：「兮兒知道了，兮兒會去。」

  如果有一條路是沒有辦法避免的，那她就會一路走下去。

  凌兮走出佛堂的時候，外面陽光明媚，凌兮原本陰霾的心情倒是好了一點，她深深的吐納了幾口，伸手摸到了袖子裡面那顆圓滾滾的金珠，她拿出來，左看右看還是看不出什麼名堂。

  凌兮重新將那金珠收回了袖子當中，她更想往流觴閣走去，卻正巧遇見了凌如雪帶著自己的丫鬟來給凌老夫人請安。

  凌如雪看著凌兮就想到了那天玉璇璣對自己說的話，心中得意不已，想來凌兮的好日子要到頭了，一想到這裡凌如雪就開心的不行，自然面上也高興起來。

  和凌兮打過招呼，就開開心心的往佛堂走去，一旁的採薇說道：「這二小姐好像有點不對勁，今天怎麼對小姐這麼友善？」

  凌兮聽見這樣的話不禁好笑道：「怎麼，她若是對你冷眉冷對你就覺得她正常了麼？」

  採薇連忙擺手說道：「不是不是，小姐，我只是想提醒小姐，對二小姐一定要小心一點才是。」

  凌兮點了點頭，然後就回到了流觴閣。

  阿羽此時正在桌子上吃著東西，凌兮見到了阿羽不禁想起了那天自己醒來看見了大師兄留在桌子上的信。

  心裡失笑，縱然大師兄不說，凌兮還是知道的，這阿羽不是大師兄留給自己傳消息的，而是給自己解悶的。

  阿羽是在她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和師傅師兄出門，偶然間得到的一直靈鳥，當時師傅討要了一隻幼鳥來給自己和大師兄，阿羽很通人性，一雙琉璃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只轉，自己和師兄總會在杏樹林挖蚯蚓給阿羽吃。

  阿羽看見凌兮回來，它拍著翅膀飛到了凌兮的肩頭，它好像是能感知到凌兮的情緒，歪著頭在凌兮的臉頰上蹭來蹭去，凌兮用手指嫌棄的推了阿羽的頭一下，說道：「說了多少次，不要用你的毛來蹭我的臉。」

  阿羽見到自己的安慰，反而換來了委屈，眼睛裡面竟然神奇般的蓄滿了淚水。

  「咕....咕咕.....」

  凌兮知道阿羽這是在控訴自己沒有良心，但是她現在真正擔心的事情是過幾日的圍獵，不知道為什麼，玉璇璣的樣子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