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兩下悵惘難開言（九）

  當傅聆音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夜色蒼茫，廳中不見阿婆和盼君，只有白婉瓷一人坐在那椅凳上，鉤織著毛衣。

  「你要回來了，婉瓷。」傅聆音坐到了另一旁的椅凳上，並將自己的手拎包放了下來，「盼君呢，她到哪裡去了？」

  

  白婉瓷放下了手中的毛衣，淡淡說道：「今天一天折騰累了，我叫阿婆先哄她睡著了。」

  「哦，那也好。」傅聆音點了點頭再未多言，默默垂下了頭來，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白婉瓷側過了頭來，看向了她，微微蹙起了眉，臉上帶了幾分氣難平之色，「就沒有什麼旁的想要說的嗎？」

  「還能夠有什麼呀？」傅聆音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無喜也無憂，「計劃進展的很順利，把所有的工作任務安排下去之後，下一步就要準備親自行動了。」

  「傅聆音，你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白婉瓷握起了拳，敲了一下桌子，一副氣打不出來的模樣，「你到底還在糾結什麼，別再自欺欺人了。」

  「我都已經看出來了，你又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

  「就連他看盼君眼神都不對，你就真的那麼不敢去承認，那個什麼魏子成其實就是黎淮安嗎？」

  「是的，他是，他就是黎淮安。」傅聆音閉上了眼睛，重地平緩了一下氣息，婦幼將眼睛睜了開，眸底壓抑了一抹深沉的悽然，「他是回來了，可是他回來了又如何？」

  「他早就已經不是從前的黎淮安了，現在的他是魏子成，就算是我承認了他是，優惠有什麼用呢，我們還能夠回到過去嗎？」

  「那你是早就已經認出了他是吧。」白婉瓷握住了左拳，儼然心中氣不平，「既然你已經認出了他，也看到了他對你是如何的負心無情，為什麼在我說話的時候你還要阻攔我對他容情呢？」

  「婉瓷，不要再說那些了。」傅聆音扶住了額頭，臉上不覺滲出了一絲疲憊之色。

  沉穩了一下氣息，她才將頭抬起，好似已經將那苦楚與憂傷化合在了自己的心底，至於眼角的那一抹深深的無奈，「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他已經有了妻子，有了新屬於他的家。」

  「就算他知道了盼君是他的女兒，就算他還記得我，他也不可能回到我的身邊的。又不是沒有了他，我與盼君就無法存活的，這些年咱們不也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既然他已經選擇了放棄，那我又何必糾纏著他不放。」

  白婉瓷搖了搖頭，好似並不贊同傅聆音這樣的想法，又繼續說道：「你和盼君是不再需要他了，可你甘心就這樣白白的等了他七年，現在卻要看著他和旁人你儂我儂嗎，你卻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嗎？」

  「他就這樣輕易的忘記了自己當初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拋棄了與自己同甘共苦過的結髮妻子，他這樣的人是該遭到報應的，你難道還要容忍他嗎？」

  「婉瓷，現在真的不是我們談及個人私事的時候。」傅聆音搖了搖頭，她的面色深沉，抬起頭來，望著牆上那掛燈所透著的惺松之火，又呼出了一口氣，「不論我與他之間有什麼恩怨，他現在的身份就是與我們共同謀事的同志。」

  「我們在同一個陣營里，所要奔赴的是同一個目標，我所要做的就是要與他共同去完成這一份計劃，並參與行動。」

  「無論他是黎淮安還是魏子成，他現在都是組織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個同志，我必須要努力與他配合好。」

  「其餘的事情只能夠先放在後面，我們的個人恩怨在家國大業的面前是容不得多談的。就算我心中再怨再不甘，我也必須先將其擱置在一旁，把我們要完成的任務放在首位。」

  「那你又是什麼打算呢？」白婉瓷又對她問道：「是和他就這樣繼續僵持下去，不準備揭下他的面具，一直做一個好同志嗎？」

  「也許吧。」傅聆音垂下了頭也是滿心的茫然，「以後的事情會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我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落實計劃，完成任務，去除外族賊寇，早日國泰民安。」

  「至於我們……或許從此以後就是天涯陌路人了。」

  從此以後？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的心裡都沒有多少擔保，在這亂世之中，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到什麼時候，活過的每一天都如同上天的恩賜。

  她又哪裡能夠確保，自己一定能夠活到將賊寇驅除的那一天？有些事情或許命中注定便是一個無法填補的了的遺憾吧。

  「罷了。」她輕輕地閉了一下雙眼，復又將其睜開，臉上更多了幾分疲憊之意，實在不願去多糾結此事，「多想也無益，待到戰火平定的時候再說吧。」

  幾日後，所有的計劃和任務都已經明確的安排了好後，組織部便準備發出下一步的行動。要求全員一同配合著，主動出擊去殲滅外族人。

  這一次的任務極為兇險且重要，每一個人都務必千萬般留心。這是這幾年來組織部的出行行動之中最為兇險的一次，並且都很有可能一去便不再復返。

  在出行之前，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此一去，便要為國捐軀的準備。

  傅聆音心中也明曉這一次出行任務的兇險程度，可在家國面前是容不得考慮個人的安危的，自己早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但真到了這一刻之時，她對著人世間，還是有說不出的留戀。

  「媽媽，媽媽，你今天又要走了嗎？」在傅聆音出行任務之前，女兒叛軍跑到了他的房間裡，抱住了他，並用著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

  看見女兒那天真可愛的模樣，她的心不由得一酸，此番一去不知能否還會有機會回到女兒的身邊，伴隨她成長了。

  若是此番出行不利，只怕只此一別，便會化作今生今世的永別，這又焉能叫她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