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幾多風雨幾多晴(二)
2024-06-03 12:19:54
作者: 沉璧影
「我恨透了他重利益,輕感情,也恨透了他從來不顧及親人,眼中只有他那所謂的名譽和地位。我更恨自己是他的兒子,更恨自己和這喪盡天良的人擁有同一宗血脈。」
「我也曾想過,倘若我不是他的兒子,那邊會少了很多的煩惱,可是有些事情終歸改變不了,血脈是沒有辦法斷得掉的。」
「我與他之間也並沒有什麼感情,我原以為他死了,我一點都不會傷心,不會難過,甚至會覺得很快意,他做了一生的惡事,終於遭到了報應,也終於償還了欠我生母的那一筆債。」
說著,他的眼眸之中,又泛起了一抹低迷之色,交融著淒淒之意,病又沉沉地搖了搖頭,聲音之中也更多了些沉重,「但是到了今天,看到了他被那外族人殘害致死,看到了他苦心經營一輩子的公司就這樣毀於了外族人的炮彈之下,我還是會難受。」
「我沒有辦法開心,也無法做到釋懷,雖然說這是他該遭受的報應,但我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來的這樣猝不及防。」
「縱然他對我沒有養育之恩,可到底我血脈相連,我真的……真的做不到坦然……」
他又慢慢的轉過了頭,那淒迷的目光落到了傅聆音的臉上,帶了些哀哀之意,更多的卻是六神無主,「聆音,我真的沒有辦法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
傅聆音也是陣陣心痛,也只能夠向他輕輕靠攏了幾分,並在他的身側輕聲安慰著他,「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也是天命難違。就像你註定了是他的兒子,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了的。」
「或許這結局就是上天註定的吧,他這一生做盡了惡事,也為他所犯下的罪責遭到了該遭受的報應。但願他來世洗去了今生的業障,能夠好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唉……罷了。」黎淮安的目光望向了遠方,又長長嘆息了一聲,將所有的心緒都按壓在了心底。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聲音也淡如平湖之水,「所有的一切,終歸逃不過一句因果報應。我埋葬了他的屍,身為他立了墓碑,便算作是盡到為人子最後的責任了。」
「這樣也好,一切都不在了,他也算用他的命來償還了他所造下的孽。以後再也沒有黎氏公司了,我也就不用背負著黎家大少爺的這個幾乎要將我壓垮的頭銜了。」
「是啊。」傅聆音點了點頭,又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臂,輕聲而道:「只要心中存有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
黎淮安望著那隨風而浮動的流雲,沉默了幾秒,後又將頭側了過來,目光落到了傅聆音,那瘦削的臉龐上,眼眸之中帶著幾分糾結,踟躕了一瞬後,還是對她開了口,「聆音,那你呢,你打算怎麼辦呀?」
「我……」傅聆音的眉心微微凝了一下,又默默地將目光垂了下去,卻化作了一片沉默。
自己該打算怎麼辦,她也不曾知曉,原是打算用盡所有的心思去謀劃報仇大計。可誰知還沒等得到自己動手,那仇人便已經被害身亡,連帶著那吸了自己家血的公司也就此覆滅了掉。
便是自己還沒有下手,那個人就已經遭到了該遭的報應,這一切都不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也沒有想到,一切竟然來的這樣猝不及防。
本是決意與黎淮安斷掉所有的關係,一心一意謀劃報仇。可是現在殺復仇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仇可報呢?
眼下的一切變成了這般模樣,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外族人侵襲彬川,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廢墟,連自己何去何從,她也無從知曉。
她默默的轉過了身,向後走了幾步,抬頭望向那蒼茫的青天,雙目之中亦是填滿了茫然。
「我也不知道。」她沉沉嘆息了一聲,便垂下了頭,暗暗而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黎淮安亦轉過了身,並走至了她的身旁,眼眸之中凝結著幾分深重之意,並將眸光籠罩在了她的身上,「那你可否還願回到我的身旁?」
聽得了這話,傅聆音的心顫了一下。這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前前後後歷經了這麼多的是非,兩人之間因這無常的事是數次分分合合,經歷了數不盡的苦澀與心酸。
現如今走到了這般境地,他們還能夠像從前一樣,守候在彼此的身旁嗎?
傅聆音抬眼望向了黎淮安,但見他眼眸之中凝結著的那一抹深深的誠摯,她的心又是一酸。
茫然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做抉擇,縱然心中還有割捨不斷的情思,可卻也沒有勇氣問心無愧地應下。
「聆音。」黎淮安深深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又將雙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望向她的眸光之中,儘是深情與深情,並朝其深深開口,「我們兩個之間一直都在被命運反覆的捉弄著,折磨著。」
「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其中還夾雜著上一代的仇怨,我知道你心中的痛定然比我要更多百倍千倍。」
「可是現在一切都了結了,你的殺父仇人已經不在了,他的公司也跟著他一起消亡了,你也無需再想著報仇的事情了。」
「既然都已經了結了,你能不能嘗試著將那些都放下?上一代的恩怨與我們下一代人無關,我也不再想做什麼黎家的大少爺,我只是黎淮安,只是一個普通尋常之人。」
「我自知自己這一生從未做過什麼有昧於良心之事,我心中所願便是能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聆音,就讓我們放下從前的一切,繼續攜手走下去,好不好?」
就這樣對望著黎淮安,一瞬間,所有的酸處於心痛皆在此刻翻覆了開來,化作了無言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之中漫延了出來。
兜兜轉轉之間,歷盡千帆站在眼前的人仍然是心中所念之人,他肯為自己赴湯蹈火,肯為自己受盡辛苦,其中情分實在人間難得,終其一生,又如何能得這般知情知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