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仇人怨魂消去（八）

  好容易才從這廢墟之中走了出來，黎淮安身上的傷口好似發了作，他不覺彎下了腰，又發出了一聲帶著痛苦的呻吟，「啊……」

  「淮安！」傅聆音的心又緊了起來，「快到這邊來。」她連忙扶著他找到了一處空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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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他手臂上那原本就沒有癒合的傷口，又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裂了開，並有汩汩的鮮血從中溢了出來，傅聆音的心情不自禁地猛然一刺痛。

  環顧四周，心中不覺一陣無助。此地除了斷臂殘垣什麼都沒有，有哪裡能夠找到醫館替他治療傷口？

  如此傅聆音，也只能扒開這廢墟，從中尋到了一條還算乾淨的布條，並將其放在水窪之中清洗乾淨，將其敷在了黎淮安手臂上的傷口之處。也唯有這樣，才能夠不讓他的傷口再度裂開。

  「聆音……」黎淮安身上的戾氣緩解了些許，並扶著傅聆音的肩膀將頭抬了起來，他說他那沾滿污穢的臉頰，他心中的擔憂一刻都未能放得下，「你……你到底怎麼樣啊？」

  「我沒事，我都沒事。」傅聆音搖了搖頭，看見他為了自己受了這樣的傷，卻仍然這般掛切自己，他的心不由得又是一抽痛，酸楚在心中蔓延了開來，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黎淮安抬起了頭望著天邊那層層密布的烏雲，眼中不覺添了些許的茫然，又望向了不遠處的斷壁殘垣，他的眸子不覺一顫，好似立時之間想到了什麼。

  「公司，公司也都被炸毀了。」他驟然起身，「老頭子呢，老頭子，他們是不是也被……」

  話音到了這裡，他便沒有再說下去，不知是不忍還是不敢，他的眼眶泛起了一抹微紅，手緊緊握成了拳狀，並帶著幾分顫抖。

  但見他這般模樣，傅聆音的心中也是陣陣悽然，並握住了他的手，低下了頭，沉沉地搖了搖頭，「被炸了，都被炸了，公司也被炸毀了，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黎淮安的眸光滯滯，治一時之間竟有些不敢相信，也不過在幾個小時之前，這一切都是完好無損的模樣，一天的時間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這一團廢墟。

  「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真的什麼都找不到了嗎？」他猛然一抬頭，眼中眸光一閃，再度握住了拳頭，「不，我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

  他一個踏步邁上了上方的石階，幾乎是咬著牙而道：「我要把那個死老頭子找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哎，淮安！」看見他負傷前行，傅聆音心中免不得擔憂，便跟隨著他一同走了上去。

  「老頭子，你出來，你給我出來！」黎淮安一邊徒手扒著那廢墟上的碎石塊，一邊嘶喊著：「你這半輩子一直都在逃避責任，這會兒你別想給我躲，你給我出來，我命令你馬上出來，否則的話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父親了！」

  他的聲音之中，滲透著重重的喘息，話音到了最後，也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顫音。

  他心中翻江倒海，無限無法用言語言說的情緒在他的心中不停涌動著，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得掉。

  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昔日裡，他一直恨黎耀堂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一直怪他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對自己一直置之不理。

  可是現如今知曉他尚且可能凶多吉少，他卻沒有辦法做到平靜已對，縱然再多的恨意和不滿，可到底是血脈相連，這是終究不可能斷得掉的。

  「老頭子，老匹夫，你給我，出來出來！」他在這一片廢墟之中，一邊用手翻騰著，一邊呼喊著。

  這遍地都是死屍，有的早已面目全非，根本無法認得清相貌。怕是方才的那一群人都已然被埋沒在了這一片廢墟之中，化作了那炮火之下的亡靈。

  終於在一塊兒坍塌的房梁之下，他看到了他所要找的人。

  那人的額頭上已經落下了一塊大大的傷痕，臉上沾滿了鮮血，面色慘白無狀。可是黎懷安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黎耀堂無異。

  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起了一陣毛骨悚然之感，連伸出的手都帶了些微微的顫抖。還帶著幾分愰然之感，試著去探他的鼻息，然他卻早已呼吸全無，便是連胸口的溫度都已然涼若寒冰。

  黎淮安的那一雙充滿了紅血絲的眸子，頓時失了焦，無力地將手垂了下來。他死了，他是真的就這樣死了。

  這一刻，黎淮安的心中是一片空白，沒有歡喜，也沒有憂傷，好似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掉。一時之間，仿佛天與地都在旋轉著，讓他不知生為何物。

  「淮安！」傅聆音從身後跟隨上了他，併到了他的身旁。

  當她看到黎耀堂那一張沾滿了血的臉時，她也不由得被嚇得一顫，下意識的向後縮了一下，頓時之間汗毛乍立，「這是……是……是黎耀堂……」

  「是他。」黎淮安著那乾涸的嘴唇，沉沉地從口中道出了兩個字，他癱坐在了地上，眼眸之中交雜著千萬般無法用言語來訴說的情緒。

  他又沉沉地閉上了雙目，聲音之中凝著一抹痛楚卻也帶著幾分幽怨，嘴角伸出了一絲悽慘的笑，「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他就這樣死了，他欠下的債還沒有償還，就這樣死了。」

  「也好，也好，這是他的報應，他活該，他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他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聆音……」他呼出了一口氣，復又睜開了眼睛，緩緩的轉過頭來，望向了傅聆音，他的面容之中，帶著一縷難以言說的悽慘，「你大仇得報了，他死了，他死的這麼慘，算是償還了他從前造下的罪孽了。」

  「你父親母親的仇恨算是報了，他終於為他所做的事遭到了他該有的報應，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你父母的在天之靈也該有所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