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之始

  「我來找你自然是因為道尊者和佛尊者的事，昨晚我有親信傳消息給我，說他們有了動作。這事等會我會與你細說，如今倒有一樁小事要麻煩你。我妹妹少鳶想要同你討一株草藥，不知你這裡有沒有？」

  「哦？」姜蟜正欲說出草藥的名字，卻不料月尊者開口阻止了她。「即是少鳶索要草藥，便該由她親自開口同我討，怎需要你這個做姐姐的替她出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鳶覺得這月尊者話裡有話。言外之意是不是她這個廢物一般的妹妹什麼都得靠姐姐，連討顆草藥都要姐姐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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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不喜歡他，他似乎也看不慣我。

  少鳶鬆開九獄，緩步上前施了一禮道：「是我少鳶要向月尊者索要草藥的，自然該由我請求月尊者。不知月尊者這裡的冰凌玉香草有沒有多餘，若有的話，可否借少鳶一用。」

  見少鳶真的低下頭請求他，月尊者唇角揚起，淡淡道：「我觀少鳶殿下身無長物，我若借了你冰凌玉香草，你拿什麼還給我呢？」

  若說之前是看不慣，那現在這句話就是懷有敵意了。九獄眉頭一擰，就要發難，卻被邊上的姜蟜阻下了。「放心，月尊者是我友人，他不會太過為難少鳶。」

  「他這都不叫為難，那什麼是為難？你這友人，你確定你了解他嗎？」

  「自然。阿月雖說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他的草藥一向是頂好的。我屋子裡擺著的那盆天南月星草便是他特意送給我的。有了那盆草後，我修煉和休息的時候都能事半功倍。他對我尚且如此，自然不會為難我的妹妹。」

  姜蟜話語剛落，月尊者微微側身，竟真的讓開了一條道。「跟我進來吧，少鳶殿下。你這次可是欠了我的人情，我總會想辦法討要過來的。」

  少鳶心裡正過了一遍何夕殿裡存著的寶物，想著用哪樣去換冰凌玉香草，卻不料月尊者突然鬆口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姜蟜和九獄，前者正朝她微微點頭，後者則面色狐疑。

  其實少鳶也很疑惑，但她還是跟在月尊者身後，進了幻月境中的四季之門。這四季之門是月尊者自己凝練的仙器，內里開闢了四季空間，每一季空間中都種有不同種類的草藥植被。可以說囊獲了世間大部分能叫得上名字的草藥。

  月尊者帶著少鳶踏過了春夏秋三季最後來到了最後一季冬季。

  一入冬季之門，少鳶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冷，比九重天上的雪境還要冷。

  月尊者早就注意到了少鳶怕冷，但他卻沒有任何表示。少鳶恍惚間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月尊者。他並不溫和也不淡然，而是對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似乎是聽到了少鳶的心聲，月尊者勾起唇角回頭道：「你既不喜歡我，我自然也不需要討好你。況且你身上...目前沒什麼東西是我需要的。」

  「所以你討好我姐姐，是因為她身上有你需要的東西嗎？」

  「你猜？」月尊者攏了攏衣袖繼續向前走著。

  「我猜不到。」

  「我想也是。」

  「一個連臉都藏起來的人，我實在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少鳶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但月尊者卻突然轉過身定定看向了少鳶。

  「想要看嗎？我的臉？」

  少鳶搖了搖頭道：「我姐姐她有沒有看過你的臉？」

  月尊者嘴角帶笑的否決道：「沒有。」

  「我想如果我是姐姐，應該不會認你做摯友。這樣藏頭露尾的友誼實在是危險得很。」

  「我也......深以為然。」

  沒想到月尊者會同意自己的觀點，少鳶一下子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

  兩人沉默著又走了一段路，直至來到了一座雪山前方才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了，冰凌玉香草一般長在雪山石的夾縫處，運氣好的話，爬個幾米就能看到一株了。」

  少鳶顫抖著伸出手指向那座高聳入雲的雪山道：「只能......爬上去嗎？」

  「或者跪下來求我，也許我會大發善心。」

  少鳶皺眉盯了月尊者半響，隨後轉頭，提起裙擺，塞入腰帶，竟真的作勢要爬山。沒辦法，她無法聚集靈力，之前都是靠姐姐帶著，如今這個狀況也只能自力更生了。

  至於求月尊者，少鳶骨子裡非常反感。

  下跪，低頭，向來是她不願意做的事。

  「還真是高貴的上古血脈啊，不喜歡對別人低頭。不過再高貴又如何，鳳凰尚有折翼的一天，又何況是一隻小鳶鳥。」月尊者喃喃自語了一番，便在空地上變幻出了茶几軟塌，隨後舒服的倚在了塌上喝茶。

  少鳶今日出門，只著了一件紫色雲霞紗衣，此時爬著雪山，真是又冷又不方便。看著山腳下的月尊者正悠閒的喝著熱茶，有一瞬間少鳶真的想下去求他算了。

  但即便求了，他也不一定會真的做吧？

  這個人從來都不是姐姐口中那個充滿善意的月尊者。姐姐與他長久相處也不知道是禍是福。不過再如何，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容不得她來質疑。隨著姐姐的實力變強，她是越來越聽不進自己的勸解了。反而是月尊者說的話，她時不時的會照做。

  少鳶甩了甩頭拋開各種思緒，開始專心找起了冰凌玉香草。

  許是她真的運氣好，竟在半盞茶後找到了一株。

  少鳶舉著冰凌玉香草對下面的月尊者喊道：「是不是這個？」

  月尊者一招手，冰凌玉香草便落入了他手中。

  「嗯，年份夠了，長勢也不錯，就是它了。」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盒，將冰凌玉香草仔細的放入盒中。

  找到了冰凌玉香草，少鳶心中高興，下山的動作也順暢了起來。月尊者收好冰凌玉香草後嫌少鳶速度太慢，便一揮袖用靈力包裹住她，帶她出了四季之門。

  甫一出來，月尊者便將玉盒扔給了少鳶，自己則領著姜蟜入了另外一扇門，那裡是月尊者的書房。與跟少鳶在一起時不同，月尊者對姜蟜非常親切，時不時的還會開個玩笑逗逗她。

  少鳶搖了搖頭，將玉盒收好後，便要同九獄說說話，卻不想九獄正在旁邊發呆。少鳶伸出手在九獄面前晃了晃，九獄才醒過神道：「我總覺得那個月尊者像一個人。月...月...月臨仙！」

  「月臨仙？」

  「是地下界的一位神祗，說實在的，自從我來了這，就覺得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網裡。你知道嗎？是他讓我們去找冰凌玉香草的，又是因為這草我們才落入了這裡。月臨仙，月尊者，獸神姜蟜還有你，少鳶。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不像巧合。也許我們陷入了一個很大的麻煩里。」

  「我也覺得那個月尊者不簡單，但目前看上去他好像對我姐姐沒惡意。至於我們，應該也沒有什麼值得他注意的地方。」少鳶說到這，低下頭看了一眼生長的異常旺盛的天南月星草。

  「其他方面暫且不提，對這些藥草，他還真是挺細心的。」少鳶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碰天南月星草，卻不料正在書房的月尊者似有所感，竟傳音道：「不要碰它們。」

  這人不至於吧，這么小氣！少鳶委屈的鼓起了腮幫。九獄摸了摸少鳶的頭，他倒是有心想幫她摘一株，但那月尊者的東西，還是不要為好。

  這般想著，九獄突然拉過少鳶，來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下。

  「理那人的破草做什麼，我來陪你豈不更好。」九獄說著朝地上一坐，順勢將少鳶拉入了懷中。「你如今大了一歲，算算也有十四了吧。」

  少鳶如雲霧般的長髮此時正披散在九獄的肩上，她抬起有些迷離的紫眸，輕聲道：「是十四了嗎？我不知道。宮娥們說我已經六百多歲了。」

  「六百多歲啊......」九獄修長的手指掃過少鳶的雙眼，隨後是鼻樑，最後落在了她的唇上，妖異的銀眸一點一點的眯起，九獄仿若誘惑般的開口道「不小了，可以做許多事了。」

  九獄舔了舔唇，吻上了少鳶。

  一開始只是輕柔的試探，殷紅的唇似有若無的掃過對方。隨後是纏綿的流連，他的唇追著她一點一點的深入。少鳶被誘惑著張開了嘴，九獄趁勢用舌頭挑逗起了她。

  蛇類的舌頭本就靈活，少鳶在九獄的攻勢下，眼眸中慢慢顯出了魅色。她不自由主的將身子貼向了對方，而九獄此時也是欲望漸深，他用手托住少鳶，將她帶到了自己腿上。

  兩具軀體就這樣毫無空隙的貼合在一起，直到了旁邊響起了腳步聲，九獄才拉開少鳶。一縷銀色從少鳶嘴角落下，九獄輕笑了聲，伸出舌頭將它舔掉，隨後在姜蟜和月尊者到來之前，將少鳶拉起來藏在了身後。

  「你們剛剛在幹什麼？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問話的是姜蟜。

  少鳶躲在九獄身後，輕喘著回道：「沒事，姐姐這是要回去了嗎？」

  姜蟜雖心裡疑惑，但還是嗯了一聲用袖子捲起了少鳶與九獄。月尊者見姜蟜三人已經準備就緒，便揮了揮手，又轉過頭去照顧起了他的天南月星草了。「這株還需要滴幾滴仙露，這株似乎營養不夠。唉，天道總是公平的，越珍貴便會越嬌弱，真不知以後都會長成什麼樣啊......」

  在月尊者的嘆息中，姜蟜心事重重的踏上了歸程。待三人回了萬獸境，姜蟜揮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少鳶，連九獄都被打發了出去。

  少鳶的臉還是紅撲撲的，她眨著眼有些緊張的看著面前的姐姐。

  須臾，姜蟜從沉思中回過了神。她難得嚴肅的對少鳶道：「我要去下界一次。我不在的時候會留下護衛保護你。」

  「下界？為什麼突然要去下界？」

  「道尊者和佛尊者本來在打我的主意，但大概是因為久久無法實現，竟偷偷跑去下界興風作浪。他們利用凡人的信仰不斷的壯大自己不說，更是挑起國戰，枉造殺孽。長此以往，九重天上必有大禍！所以此次下界，我必斬他們。」

  「姐姐要與道尊者和佛尊者交手嗎？」少鳶擔憂的看向姜蟜道：「姐姐實力雖強，但他們兩個卻是成名已久的神祗，況且他們手下還有許多位下位神，真要交手，恐怕姐姐會吃虧的！」

  「無妨，我剛剛與月尊者商量過了，他亦有幾個相交多年的好友實力很強，此次會一起助我。」

  「那......月尊者也會跟姐姐一起去下界嗎？」

  「自然一起去！」姜蟜說到這時，臉上突然有些不自然。她難得露出了小女兒的情態，還用小指將額前的髮絲捋在了耳後。少鳶雖只跟姜蟜相處了一年，但她剛剛的變化她看在眼裡。

  姜蟜對月尊者似乎不是摯友這麼簡單。

  少鳶心裡憂慮，不禁開口問道：「姐姐，非常相信那位月尊者嗎？」

  「阿月他是個好人，我信他。」

  「那若他......有其他心思呢？」

  這樣的提問讓姜蟜有些不高興，他一揮手阻下了少鳶接下來的話。「好了，今日我跟你說這些只是為了通知你我的決定，你無需勸誡什麼，我也不想聽這些。這件事有我和阿月就夠了，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去關心關心那頭九頭蛇。」

  「姐姐，他叫九獄。」

  「不過是一頭妖獸罷了，我為獸神，所有妖獸都該向我臣服！」語畢，姜蟜就打發少鳶回去了。

  少鳶出了姜蟜的宮殿，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了。

  似乎是血脈相連，冥冥中她感覺到姜蟜此行不會順利。少鳶有心想要再勸，但姜蟜直接打發仙童將她趕了回去。

  知道阻止不了，少鳶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悶悶的。

  直到見到了站在何夕殿外的九獄，少鳶才一路奔跑著撲進了他懷裡。

  「九獄，這次我有不好的預感。」

  九獄伸出手幫少鳶整理著凌亂的髮絲道：「眼前種種，不過是已經消逝在輪迴長河中的過去，好與不好我們都無法阻止。所以安心休息吧，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