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雲城
2024-06-03 12:08:40
作者: 靈追
秦子瑜去了,卻並不能影響荊棘嶺里的動盪。眼見著身處的洞穴就要倒塌,九獄拉起天鳶,扛著紅龍和紫都就要逃出山洞。
在激烈的跑動中,天鳶仍舊控制不住的會回過頭看。
那裡,有個小姑娘再也醒不過來了。她甚至都來不及帶出她的屍首。
碎石嘩啦啦的滾落而下,就在洞口要被填滿之時,天鳶目光一凝,竟看到一個黑影撲向了秦子瑜屍首的方向。
那是什麼......
天鳶這般想著,卻不料地底一股震盪。她和九獄站立不穩之下竟被甩在了地上。這還沒完,當她們試圖爬起來時,周圍的空間竟然在扭曲,兩股力量正試圖擠壓她們。
天鳶不停地晃著頭,企圖保留意識。但脖子上的符文環卻讓她越來越虛弱。而一邊的九獄更是早就褪去人身,變成了蛇。
恢復了蛇身後的九獄非常難受。它掙扎著轉頭看了一眼天鳶,隨後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紅龍和紫都。
帶著她們,或許連自己都逃不了。
要不就放下她們,只帶走靈獸譜?
九獄的目光,落在了孤零零的靈獸譜上。
然而還沒等它做出抉擇,天鳶像明白了什麼,竟主動伸出手將靈獸譜推給了它。
期間,天鳶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看九獄,只是虛弱的靠在了紅龍和紫都的身旁。
九獄的心口一瞬間像被什麼堵住了。
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只是固執的停在原地,不肯接受那本靈獸譜。
它不明白,她為什麼就這樣把靈獸譜給它了?
它也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敢看它?
它唯一知道的是,它很不高興。
不高興自己剛剛有那樣的念頭,不高興她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棄靈獸譜。
九獄低頭咬住了靈獸譜,隨後啪得一聲扔到了天鳶手上。它也不管天鳶的反應,而是一仰頭艱難並痛苦的拉伸著自己的軀體。待蛇軀被拉長一倍後,它猛地捲住天鳶她們往荊棘嶺外逃離。
周圍的力量依舊在不斷的壓縮變強,九獄那堅硬的蛇鱗在兩股力量的衝擊下,竟被生生的崩裂開來。蛇軀的遊走的方向,一路血痕;但九獄卻咬緊牙關,生生護住了懷中的她們。
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
最後的視線里,九獄似乎看到了曙光,看到了荊棘嶺外的世界......
三日後,天鳶晃晃悠悠的在一輛馬車上醒了過來。
那趕馬車的人似乎聽到了車內的動靜,他有些激動的回過頭道:「你醒啦?」
「咳咳!」嘴唇乾的難受,天鳶試圖要撐起身,卻發現身體好像被什麼捆住了一樣根本動不了。她又轉動了下脖子,才慢慢看清了綁縛住她的東西。
那是一條銀色的大蛇。
它雙目緊閉,銀色的犄角頗為黯淡;而身軀則牢牢捆綁住她、紅龍還有紫都。
「九獄?」
天鳶抬起手臂,卻發現左右手上各捏著一樣東西。憑感覺,她猜左手上拿的是秦子瑜託付給她的黑色令牌,而右手上則是靈獸譜。
天鳶鬆開手上的東西,輕輕撫上了九獄的蛇軀。就在這時趕馬車的人吁了一聲,停下了馬車。
待車簾被挑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逆著光看向她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要不要喝口水,吃點乾糧?對了,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被這條蛇捲住了。我試圖用劍劈開它,但這蛇皮忒硬,劍都斷了,愣是砍不動它。還有那隻老鼠和鳥,被蛇卷的太緊,也弄不下來。」
高大人影正要遞水和乾糧給天鳶,卻不料對方理都不理他,只是認真的查看著捲住她的那條大蛇。
即便蛇軀依舊強壯,也難以掩蓋上面坑坑窪窪的傷痕,有些甚至還在滲血。
天鳶看著看著眼角一酸,忍不住將頭抵在了九獄的犄角上。
「九獄,累了就進靈獸譜休息吧。我會找人治好你的......」天鳶心中默念法咒,接著九獄便化成了光束,沒入了靈獸譜中。待束縛解除,天鳶一手扶著紅龍,一手抱著紫都,看向那個高大人影道:「你是誰?為什麼會救我們?」
高大人影似乎被剛才的一幕弄的愣住了。他想問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還是撓了撓頭道:「我叫秦丹,是徐國的一名普通士兵。我沒惡意的,只是在巡查毒氣沼澤的時候發現了你......」秦丹又撓了撓頭,有些猶豫又有些期待的問道:「你手上拿著的那個令牌,是誰給你的?」
天鳶沒想到秦丹會問這個,她斂下雙目道:「它屬於千鳥郡的一位姑娘。她......」然而天鳶話還沒說完,秦丹就打斷她道:「您今年是不是十三歲?」
「是......你怎麼知道?」
「太好了!」秦丹顧不得男女大防,激動的拉著天鳶的手道:「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你了!二小姐!」
「咳!咳咳咳!」天鳶被這稱呼嚇了一跳,她趕忙搖著頭想要說話,那秦丹卻自顧自的道:「二小姐,我是秦大將軍府上大管家秦學禮的兒子。這次我來外域駐守,我爹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務必聯繫到您和葛雲夫人。這不,我正愁交不了差,就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您。不知葛雲夫人有沒有和你一起逃出來?」
天鳶急急的搖著頭道:「我...我不是...秦大將軍的女兒......」
然而還沒等天鳶說完,秦丹又自顧自的打斷她道:「我知道二小姐您心裡怪責將軍,不想認他;但將軍也有自己的苦衷啊。二小姐,將軍這些年過得苦啊!」
天鳶依舊搖著頭,想要解釋自己的身份;然而四日未飲水的喉嚨,此時燒的厲害,她張了張嘴,竟發不出聲了。
秦丹覺察出天鳶的異樣,他想也沒想便操起水袋道:「二小姐,這裡有水!」因平日裡性格就有些不拘小節,再加上天鳶看著虛弱。秦丹竟用手拖起天鳶的下巴,將那水像酒一般的灌入了對方的喉嚨。
天鳶被突如其來的水嗆得咳嗽不止,越發說不出話來了。
秦丹見天鳶咳得要背過氣去,慌忙放下水袋道:「二小姐,您...您沒事吧?怎麼辦?這可怎麼辦!」秦丹手足無措之下,趕忙退出車內去趕馬車。
「二小姐,我們還有一日的路程就能到徐國的邊境雲城了。如今我們秦家就在雲城,到那裡就會有大夫了。二小姐,您可一定要撐住啊!」
秦丹說完,一揮馬鞭,馬車快速的行進而去。
翌日,清晨。
風塵僕僕的馬車終於進入了徐國境內。
一入雲城,秦丹顧不得左右行人,又馬不停蹄的趕向秦府。然而還沒等他驅車到正門口,秦府的大門竟自己打開了。秦丹疑惑之下,趕忙一拉韁繩停下了馬車。
此時,秦府的大管家秦學禮正怒氣沖沖的將一隊僧侶送出大門道:「各位高僧,我們秦府門小,裝不下你等大佛。還是請回吧!」
「爹?」秦丹正想呼喚秦學禮,卻不料那隊僧侶中的領頭人施了一個佛禮道:「這位施主,話不要說得太滿。你們家大小姐這個情況,若不能得真佛指引,怕總有一日會招致災禍。到時,可別求我們彌天佛。」
「哼!」秦學禮絲毫不給那些僧侶面子道:「多說無益,不送!」
領頭人不在意的笑了笑,便帶著僧侶們走了。路上,他們與秦丹不期然的擦肩而過,秦丹卻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那些人的氣息,還有那些人的笑容都讓人非常不適。
直到那隊僧侶在這條街的街口完全消失,秦丹才一個激靈,上前喊住了秦學禮。
「爹!」
「丹兒?」秦學禮上下打量了一眼秦丹,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莫非有什麼變故?」
秦丹趕忙撩開身後的馬車道:「我找到二小姐了!還有那塊令牌!」
秦學禮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隨後一提衣擺跑向了那輛馬車。
此時馬車裡的天鳶已經睡過去了。她的左手邊躺著一隻圓滾滾的巨大紅鼠,右手邊則躺著一隻紫金色的雀鳥。秦學禮反覆看了幾眼,才尋到了角落裡的黑色令牌。它正跟一本玄色的冊子疊放在了一起。
秦學禮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那塊令牌。他反覆摩挲了幾下,才探頭看向了馬車裡的小姑娘。
雖然臉上有點髒,衣裳和頭髮也亂的很,但五官架子怎麼看都差不到哪去。秦學禮小心的用袖子幫天鳶擦了擦臉後,父子倆不禁同時低呼了一聲。
秦丹是驚訝於天鳶那張漂亮的臉,秦學禮則是皺了皺眉頭道:「怎麼看著一點都不像將軍。對了,那位葛雲夫人呢?」
「這個......兒子不清楚。這次去外域駐守,兒子實在是找不到辦法混進千鳥郡。正想著沒法回來交差,卻在毒氣沼澤那裡看到了昏迷的二小姐。」
「你緣何斷定她是二小姐?」
「這姑娘今年十三,她還提到了千鳥郡,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拿著的那塊令牌。爹,平日裡兒子雖然糊塗,但這種大事上是絕不會搞錯的。況且一直聽將軍說葛雲夫人是位美人,這姑娘可不就是美的像仙子似得嗎?」秦丹說完這句話,又忍不住偷看了天鳶一眼,臉上慢慢升起了紅暈。
秦學禮覺得秦丹的話也有點道理,他撫了撫長須,趕忙招呼門房的人去叫幾個丫鬟婆子過來抬人。而他自己則帶著秦丹親自去了秦府的元華堂。那裡住著秦府如今的掌權人,老太君毛氏。
毛氏正因之前那隊僧侶的來意犯著頭疼,聽到秦學禮帶著秦丹過來了,趕忙又掙扎著起身讓人請進來。
待秦氏父子行完禮後,毛氏本以為他們說的會是大孫女的事,卻不料秦學禮提起的卻是未曾謀面的二孫女。
「老夫人啊,這次我兒去外域雖沒找到葛雲夫人,卻尋回了二小姐。如今人正抬往客院呢!」
「什麼!」毛氏手上的茶碗才剛拿起來,便砰地一聲摔落在地。周圍的丫鬟見了,趕忙要上前收拾,卻都被毛氏阻下了。「下去,都下去。」
待屋裡只剩下毛氏和秦學禮父子後,毛氏才顫顫巍巍的扶著自己的抹額道:「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秦丹看了一眼自己親爹,趕忙詳細的將發現天鳶的過程說給了毛氏聽。
毛氏一邊聽一邊用手摩挲著抹額,期間手一直顫著,有好幾次想要去抹一下眼角,卻都忍住了。「好了,就到這吧。」毛氏沙啞著嗓子道:「也算蒼天有眼,雷兒眼看著就要撐不過去的時候,終於為他找著了女兒。否則黃泉之下......我怎麼有臉去見他爹......」
秦學禮聽到毛氏這樣說,鼻子不禁一酸,勸道:「老夫人,您莫要這麼想。興許二老爺聽到二小姐找到了的消息,病立馬就能好了呢。」
毛氏聽到這話,眼淚控制不住的就留了下來,她趕忙背過身道:「那小姑娘如今怎麼樣了?有沒有請大夫去看看?」
「我讓門房的人去請林大夫了。」
「好,那就好。」毛氏用帕子摁了摁眼角道:「你們先去,我稍後就來。」
秦學禮哎了一聲,剛要退出屋子,不料原本候在廊下的一個丫鬟行色匆匆的走進來道:「老夫人,二老爺那邊的湘雲姑娘過來傳話說,二老爺聽到客院來人的消息後,讓人抬著去了。」
原本還黯然神傷的毛氏一聽這消息,立馬站起身道:「這個老二,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呢!」說罷也不管身上的狼狽,便攜著一干丫鬟和秦家父子,浩浩蕩蕩的趕去了客院。
而此時的客院裡,被軟轎抬著的秦雷,雖形如枯槁,滿臉蠟黃,卻仍就掙扎著轉動眼珠道:「她呢?她在哪兒?」邊上的小廝雲墨見了,便示意那些轎夫將軟轎放下,自己則附到秦雷耳邊道:「將軍,小姐就在您的右手邊。來,把手給我。」秦雷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雲墨趕忙將天鳶的手放到了秦雷的手掌上。
當感覺到手掌上那團柔軟細膩時,秦雷眼眶一下就濕了。他張大了嘴,想嚎出聲,眼淚卻順著腮幫流到了嘴裡。「我......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娘。當年,若我不是一時意氣,非要跟她的婚約者比試,也不會落得一身傷,更不會有機會讓他搶走她。是我......太自負了。」
雲墨是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的,他嘆了口氣道:「這事也不能全怪將軍。將軍喜愛葛雲夫人,自然想把她名正言順的帶回來。只是誰能料到那個男人竟是千鳥郡的族長呢。」雲墨說到這,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原本小的並不信這世上有神,卻不料那個男人竟真的擁有神之力。別說是將軍,這滿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他呢?之後陛下急召將軍回京,趙拓那幫小人又伺機陷害。將軍不但被誣陷通敵叛國,還挨了陛下的板子身體每況愈下。如今這樣別說是去千鳥郡,便是......」
「雲墨,咳咳!生死有命......」
「將軍!」雲墨還想說什麼,門外卻有婆子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道:「二老爺,不好了!這位小姐帶過來的大老鼠,它醒過來了!它還會噴火,正往這邊來呢!!」
在婆子說完這句話後,院子周圍的空氣一下子便變得灼熱起來。匆匆趕過來的毛氏和林大夫一行人均駐足在了客院門口,不敢靠近。
原來客院的正中心處,一隻半人高的紅鼠正一手抱著鳥,一手捧著書冊,雙眼發紅的注視著他們。
那裡,就在那裡,它聞到了天鳶的氣味。
這幫人類果然就是之前綁架它們的人,它要救出天鳶,逃離這裡。
紅龍張大了嘴露出利齒,屬於妖獸的凶性在這一刻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