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父親,我一回來就聽聞二弟……
2024-06-03 08:04:02
作者: 者鶴
「你要走了?」
梳著雙髻的女子倔強地抿著唇,攔住周洛麟的去路。
「你說話啊。」
「嗯。」周洛麟抬眼看她,應了聲。
「你去哪兒?」
她的眼睛大而閃亮,執著地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沉默……
女子的眼睛逐漸紅了,平常她經常是笑起來的,頰邊兩個小酒窩,特別可愛。
而現在,她的唇緊緊抿著,望著他的眼神也……
她吸了口氣,低下頭:「你不想告訴我是不是,你讓我連一個……說出……想跟著你的機會都找不到,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啊。」
「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還是仰頭看他,然後,心一點點變得冰涼。
嘴角苦澀地勾了勾。
「我知道了。」
「那你……」,她惱火地在心裡斥責自己,抬起下巴:「我這回才不會對你說什麼關心的話了,反正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以後,就……」
她忍了忍,到底是沒忍住,眼前一片模糊。
怕他臨走還在心裡記著她哭的醜樣子,她扭頭就要跑,可沒想到……
腰間一緊,她被納入一個裹著佛堂清淨香的懷抱。
「別哭。」
周洛麟的嗓音無奈又溫柔。
……溫柔,她怕不是在做夢吧?
「我,我不是不回答你,是我還沒想好是否要真的替你做決定,從此和你再不相見。」
「什麼嘛,誰要你替我做決定了?」
女子不滿嘟囔。
「是,所以我認錯,我想問你的意見。」
他放開了她,守禮地退後一步。
「抱歉剛剛冒犯了你,是我一時情急,下意識……」
女子揚起下巴:「快說要問我什麼意見?」
「方姑娘,你願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嗎?」周洛麟的語氣認真又誠懇,看著她時,目光亦是溫柔。
「我的真實身份是本朝的大皇子,曾……」
方姑娘瞪大了眼。
「回京必定艱險重重,我處在勢力中心,有些事即便我不願,也會沾染上,你……」
「我不怕。」
方姑娘傲嬌地揚起下巴。
「我連你拒我千萬次,都不怕,你說的什麼艱險,總歸也是我們兩個人面對的,再不濟,你都回京城了,身邊還能沒有保護人的……嗯,暗衛?」
「只要你不拋棄我,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你。」
周洛麟忍不住彎唇。
「傻姑娘。」
「喂,不許說傻!這可是一腔真情!」
「嗯。」
「你笑了!你竟然笑了?」
「嗯。」
熱鬧的女聲帶來無與倫比,不可替代的鮮活氣,是他記在心底無數年的美好回憶。
……
祁澤楷:「有她的下落?」
他半句廢話都沒有,即刻動身。
可,迎接他的卻不是她,而是……一頓毫不留手的毒打。
他額角暴起青筋,疼得牙齒都要咬碎,卻愣是一聲都沒哼,生生受下了……斷腿之痛。
「就斷一條腿?太輕了吧?」
「少廢話,大人就是這樣交代的,別額外生事。我們走。」
意識模糊時,他聽見有人這樣說。
痛苦噬心,他緩了好半天,咬破舌尖,才恢復一點清醒。
往日不要一個時辰,就能回家的路程,在此刻變得格外遙遠、漫長。
他一步步向前爬……
*
阮傅同樣受了重傷,他仰頭吞下凌中羿給的救命藥,笑得暢快,眼裡卻殘存著抹不去的痛苦和思念。
在他面前,所有涉及當年事的蠱師都死了,沒有一個人跑掉。
「秀娘,這下,我徹底為你報仇了。」
阮傅仰面躺倒在地,像是墜落一般,眼神望天時,鳥兒在頭頂飛,是他唯一的慰籍。
他伸手撥弄了一下它的羽毛。
「你也知道,我在想她嗎?」
他不知他的動作徹底激怒了蠱師家族。
向來不離開南疆的真蠱師和半吊子們都出動了,他們沒有對他動手,而是……盯上了他親近的人,就像當年一樣。
此刻,京城關口附近。
凌雨桐有些不安地捏緊了手。
「祁宴,我有點心神不寧,會不會,我們被盯上了。」
祁宴握住了她的手,嗓音一如平常,還帶有疑惑:「沒有吧?雨桐,別多想,就算有人盯上我們,只要人不多,我們都可以解決。」
他這話一出,她的心就是一沉。
因為,他握著她的手,是在她掌心寫字。
真的有人盯上了他們,且來勢洶洶,人數不少。
不多時,盯上他們的人就藏不住了。
……格外刺激的生死體驗。
都是蠱師。
青竹已經蓄起了進攻的姿勢,兇狠的毒牙放倒了好多人,但還有不少人在前仆後繼。
長老雖看不見,可也是他們的一大戰力。
但儘管如此,在靜默無聲、沒有人有廢話的戰鬥中,他們到底是露出了一絲缺口。
「雨桐!」
祁宴目眥欲裂。
他們此刻已經到了京城的關口,可儘管打鬥如此激烈,城門的人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絲毫不理會。
有一支箭直衝她而去。
是從城門上發出來的。
凌雨桐站在原地,心裡的駭然讓她的腳步移動不了半分。
她還是對箭有心理陰影。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放慢了下來,她看見祁宴疾速撲向她的身影,可……
「不……」
她瞳孔緊縮,祁宴要來救她,就把後背暴露了出來,而他身後那人,正表情狠厲地握著劍。
祁宴似乎是發覺了的,但心繫於她,他竟打算硬接下那一劍!
這一刻,她有些信了蒼蕪的話。
轉變陡生。
忽然衝上來的女子將她撲在一邊,她躲開了箭,推開她的女子卻……被一箭穿心。
同一時刻,祁宴那邊的攻擊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白袍男子擊回,危機解除。
她表情空白。
她看清了倒地的人是誰。
綠荷。
她顫抖著叫她的名字,然後,看見她撐著最後一絲氣力,沖她笑了笑。
綠荷似乎是想和她說些什麼的,但終歸是……一句未言,便失了氣息。
她呆愣地坐在原地,甚至不敢去探她的呼吸。
這場危險至極的襲擊,在白袍男子來時,就徹底扭轉了局勢。
祁宴不用再擔心她的安危,也加入了解決蠱師的一員。
她閉上了眼,心裡空蕩蕩的。
眼瞳還是放大的,沒能回過神。
卜子先生嘆了口氣,拍拍祁宴的肩膀:「去看看她。」
白袍男子是他的貼身侍衛,是他們及時趕到,終止了這場鬧劇。
而綠荷……
她只是收到了他們即將回來的消息,所以,嘴硬心軟的她,一早就到了城牆等候,可沒想到,最終卻……
凌雨桐顫抖著抱住了走過來的祁宴。
「綠荷、綠荷……」
她崩潰了。
哭聲令祁宴也心情沉重,掌心輕輕蓋在她的後腦,他低低地哄她,直致她睡去。
「你們這般大張旗鼓進京,怕是……」
卜子先生的話未盡,但祁宴明白,想必他們在城門口這一遭,已經傳到了聖上耳朵里。
祁家……
祁澤楷是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到府門口的。
唐語琴手上拿著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眼幾乎是瞬間就紅了,她快速衝出去,想扶他。可卻在靠近的時候發現他的嚴重程度。
「你的腿……」
祁澤楷看見她,撐著露出一個笑,搖頭道:「沒事的。」
「我……」
唐語琴手捏的緊緊的,他昏迷了,而他為什麼變成這樣,她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找她姐姐的下落。
這些時日他做了多少努力,在官場受多少白眼,她都知道,心裡的怨氣也在漸漸消失,現在看見他這副慘樣子,她氣極了,拳頭都捏的咔咔響。
而就在她要把他拖進去時,府門口忽然衝來穿著禁衛服裝的士兵。
「戒嚴!城外有暴動,京城大街管控,任何人都不許出門!」
他們上來就要強迫關祁府的門。
嫌祁澤楷礙事,還狠狠踢了他一腳。
唐語琴瞬間就惱了,剛要說話,就被跑過來的祁韻拉住。
「讓他們關門。」
門被他們狠狠關上。
臨關之前,士兵還凶神惡煞道:「女眷不許出門,城外暴動,只要你們出來,斬立決!」
祁韻臉色頓沉。
待看見祁澤楷的腿,她更是氣得發抖。
「祖母,他們欺人太甚!」
祁老夫人的眼也冷得厲害。
「將澤楷抬進去。」
她遙望了一眼城門的位置,深吸一口氣,道:「我們手無縛雞之力,但也不是好欺負的,封府門?別家的府門怎麼沒見封呢。」
「這是擺明著針對我們。」
「看來,是他們回來了。」
祁韻眼睫一顫:「祖母說的是,祁宴,雨桐?」
「嗯。」
……
祁澤楷的腿經過初步診斷,確定是骨裂。
且因為他爬行了太久,骨頭和皮肉都被狠狠摩擦,地面的髒污感染了傷口,讓情況更加嚴重。
唐語琴眼裡凝聚著暗黑的風暴。
她不像姐姐,是純潔善良的小白兔,犯到她身邊的人,她會狠狠反擊!
*
「大哥,你們站崗了好久了,餓不餓,累不累啊?」
士兵回頭,見是個眼神乾淨的小姑娘和自己說話,心裡起了點逗弄的心思。
「餓又如何,你給送飯?」
誰料,小姑娘還真的點了點頭,她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慢慢把懷裡的東西遞過去。
「我從廚房拿了些小東西,你們可以一起吃啊。」
士兵眯眼,心中警惕,嘴上卻調笑:「那你先吃一口。」
她自然地吃了,眼睛忽閃忽閃,什麼事都沒有。
士兵心頭警惕放下,就發覺了小姑娘的貌美,他眼裡掠過奸邪的神采,拿吃的時候,目光上下掃視。
「你們趁熱吃!」
小姑娘被嚇跑了。
他們發出鬨笑聲,心照不宣。
等祁家那些人都喪命刀下,這個小姑娘倒是可以留下,供他們……
唐語琴快速離開,是因為再晚一點,她就要忍不住把袖子裡的尖刀刺進那些人的眼睛了!
不過……
吃的有毒。
她冷冷扯唇。
*
周洛麟即將進京的消息,讓周洛羽慌了。
「母妃,母妃!」
進殿的時候,他的腳步磕碰,險些把自己的臉摔到地上。
嫻妃蹙眉:「你這麼急做什麼?你父皇還沒說立他為太子呢,現在不就是回來嗎?」
「等父皇要立,就晚了!」
周洛羽不安道:「他畢竟沒犯什麼大錯,是我們……」
嫻妃橫他一眼,周洛羽頓時噤聲。
「可是……」
「別可是了,沒事就出去。」
「別在這個時候,又招了你父皇的眼。」
周洛羽不甘不願地低頭:「是,母妃。」
他這邊出了宮,那邊就去了東頭。
東頭繁華依舊,到了晚上,更是江景醉人,好看得不可思議。
他一眼就被站在高台之上的程芷嫣迷了魂……
腳步不受控制地朝對方走去,而今次,對方竟然……不僅沒拒絕他,還主動對他拋了個眼神,示意他跟上。
若是平常,他定是能察覺得到那一絲不對勁的,可他此刻情緒鬱郁,愁緒和緊張交織在一起,判斷力也就……幾近於無了。
次日,公堂。
周洛羽剛睜開眼就被一手凌厲的指甲撓了臉。
而撓他的人是……程芷嫣。
心頭的火都沒來得及湧上來,他就皺著眉頭擔憂地看著她,手抬起來就想拉她。
「怎麼了?怎麼生氣了?」
程芷嫣一臉屈辱:「你,你還有臉說!」
她抱著白綾,就哭出了聲。
周洛羽還在茫然,就聽倪蒼朮一聲凌厲的喝罵。
「東都花魁程芷嫣,狀告你污人清白!」
「登徒子!」
「奴家向來是賣藝不賣身,從未……」
「不如死了算了!」
程芷嫣哭的肝腸寸斷,抱著白綾就要自縊。
「不可!」
倪蒼朮怎會准人在公堂上死了,當下就派人去攔。
周洛羽算是再次出了名。
東頭向來是富庶貴族流連之地,有什麼八卦,新鮮事兒,也是傳播最快的。
消息很快就遞到了宮中。
滿桌子的瓷器瓶罐都逃不掉破碎的命運。
「荒唐!他怎麼淨給朕幹這種混帳事兒!」
皇帝氣得眼都赤紅了。
喜福公公大氣也不敢出,但是……有句通報卻不得不說。
「啟稟聖上,大皇子到了,在外求見。」
皇帝頓時抬起頭:「竟如此之快?」
他緊皺眉頭,雖然怒氣未消,殿內滿地狼藉,但,見一見他許久不見的大皇子而已,也沒什麼。
「讓人進來。」
多年不見,皇帝在看見周洛麟下跪向他行禮時,還有幾分恍惚。
他有幾分感嘆:「麟兒瘦了。」
周洛麟無意義地扯了下唇,抬眼時,有禮又陌生。
皇帝那點慈父心腸,頓時就散了大半,心頭開始憋火。
可是皇后剛剛生產,大皇子又是多年不見,有幾許陌生,也是正常。
真不如貼心的洛羽。
當腦海中自然而然蹦出這個想法時,剛剛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忽然湧上來。
晦氣!
都是晦氣!
這時,閒話些不重要且場面的家常之後,周洛麟似是不經意一般,輕聲問:
「父皇,兒臣剛回來,就聽聞了二弟的事,不知二弟現在如何了,您……」
聖上的臉頓時黑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發了火。
「少多問你弟弟的事,管好你自己!」
周洛麟臉色平淡:「是,兒臣不該多嘴,兒臣去看母后了,這就告退。」
他言罷就行禮,不多停留一瞬,亦不等皇帝回應。
皇帝氣惱更深。
他狠狠砸了下桌子。
過分!
一個個的,都想蹬鼻子上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