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你這樣的,可能會救
2024-06-03 08:03:39
作者: 者鶴
「就是個黑店嘛。」
凌雨桐低聲咕噥一句,但腳步卻是坦誠,一步步的,亦步亦趨地跟在阮傅身邊。
祁宴的眸子又黯了黯。
他悄悄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心中微妙的酸楚,抬腳靠近。
「黑店開多久了,坑了多少人,圖什麼,給我一一交代清楚。」
阮傅的音調冷得凍死人。
難得聽見師父這般語氣,凌雨桐也不說話,就站在一邊,打量著被五花大綁的人。
不過,只看了一會兒她就覺得沒意思了,地上的五人,除了夥計還算有點小聰明,其他的人那心思……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頓覺十分掃興,視線自然地放在了墨白身上。
墨白冷凝著臉,臉上好像就寫了那四個大字一樣: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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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圈,她也沒有找到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視線餘光里出現祁宴的身影。
她幾不可察地一滯,然後還是決定按捺下心頭翻湧的難受,和祁宴靠得近了些。
「你,一直戴著人皮面具……不捂得難受嗎?」
她的忽然靠近本讓他欣喜,但……聽見她的話,他頓時抿唇,心情下沉了些。
「不會。」
他這麼答覆。
此時,阮傅正在審問那幾個已經堅守不住心理防線的人,祁宴答話後,凌雨桐被堵得一滯,一時沒接上話,氣氛就有點莫名的尷尬。
她低咳一聲,不知為何在此刻忽然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神,又怕尷尬的氣氛繼續維持,忙道:「你見過那個人嗎?我好像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他。」
「難不成,是師父又招的侍衛嗎?」
「可我看他氣勢冷凝,十分……練家子的模樣。」
耳朵好使的墨白聽見此話:「……」
祁宴也是一默。
只能道:「嗯,是的。」
凌雨桐恍然地點點頭,另一邊,已經看見主子暗中打的手勢的墨白,頭垂了垂,沉默。
「我……為什麼白天我醒來時,你們的神情都那麼怪啊?」
話題已經開始,索性就隨便找些話,也要避免氣氛冷下來,強行聊。
凌雨桐也是忽然想到這件事,她神情一黯,問完就想垂頭,但很快,她就逼迫自己抬起頭來,看著祁宴的臉。
她沒有看他的眼睛。
祁宴心頭苦澀,身體裡似乎分裂出兩個自己,一個苦澀到幾乎痴狂,不停地經受濃烈情緒的衝擊,另一個掌控他表露在外的所有細微表情,注視著她,只當自己是他的傾聽者。
可他有多麼想擁她入懷,多麼希望她身上的所有負面影響都消失。
「很怪嗎?」
他做出遲疑的表情,看得凌雨桐一陣恍惚。
他從來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所以,儘管現在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有多麼像是祁宴,他也只是一個……身量和祁宴相仿,戴著祁宴模樣的面具的……工具人。
忍下眼角又險些按捺不住的澀意,她低聲回憶:「好像……也不是很怪。」
「只是,我一醒來,你們看我的神情,跟我忽然有點崩潰的反應結合起來,就像是我忽然闖進了另一個世界,有種格格不入,很脫軌的感覺。」
「沒有看見師父之前,我很心慌,我的記憶也在反覆橫跳,因為我在那一瞬,是真的覺得你也許還活著。」
「而你活著,是多好的事情啊,還有你對我的態度,那更是我不敢奢望的夢。」
「你該怪我的。」
「可你……卻相信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儘管阮傅那邊的幾個男子都被嚇得狼狽痛哭流涕,但在這滿屋的混亂雜音中,祁宴卻還是第一個捕捉到她帶著哭音的聲線。
心疼如潮水,快將他淹沒。
他握緊了拳,低聲道:「我沒有不相信你過。」
本是真心之語,可沒想到,她聽完之後,眼淚卻瞬間決堤。
「我知道。」
「可正是因為這份相信,才給祁家招來那般大禍,也是因為我,才讓喻南尋有機會做了背後小人,還一路享受著踩踏祁家的紅利,坐到如今的位置。」
「是我不好……」
她的哭音頓時讓他慌了神。
可是理智卻讓他迅速抓住一個人名。
喻南尋。
而白天時她說……
「你說他位列丞相?」
祁宴瞳孔一縮。
凌雨桐在情緒中無法脫出,聞言,無比自然地就點了頭。
「是,他這個人心狠手辣至極,他爹,還有他大哥喻驚鴻,都是葬身他手下,死相……極其慘烈。」
祁宴抿唇:「那,他是如何踏足官場的呢?」
「有沒有在入仕途前,遭遇過一場足夠燒灼他性命的火災?」
凌雨桐抬起頭:「沒有啊。」
她的迷惑一掠而過,緊接著就是咬牙切齒。
「他這個人,可恨至極,可在官途上卻是一帆風順,從未有阻礙……」
這和他知道的,經歷的現實不一樣。
祁宴心裡澀然,心中忽然起了一個猜測。
但,如果要證實的話,就勢必又勾起令她痛苦之事。
他不想再讓她多痛苦一分。
於是,他就沒問下去。
凌雨桐也緩慢地收拾好了情緒,狠狠擦了下泛紅的眼睛,用力眨去眼睛的乾澀。
「去看看師父問的如何了吧。」
那邊聒噪的哭聲已經停歇了一陣子了。
阮傅一轉頭,就見他們向這邊走來,擺擺手:「別提了,就是一個什麼都不中用的黑店,錯把我們當軟柿子捏了。」
「不過,我問到了一些關於藥谷的信息。」
凌雨桐歪歪頭:「啊?」
「藥谷是什麼?我們為什麼要尋這個地方?師父不是說,要帶我去一個更能鍛鍊我能力的地方,只要我練好了,就讓我去復仇。」
阮傅微微一愣,不過,反應速度極快的他只思考一瞬就道:「藥谷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
「那裡會有鍛鍊的機會,不過,前提是,我們要先把你身上中的蠱毒解開。」
「等……蠱毒!?」
凌雨桐的眼睛驟然睜大。
但反應劇烈的卻不是她,而是……地上被綁的夥計。
夥計的神情頓時驚悚起來,身體即便是裹了無數繩子,也要奮力地掙紮起來。
「你們太可怕了,怎會中了蠱毒那種邪門東西!這回算我們倒霉,你們快走,有多遠走多遠,別在我們這個客棧里待了,房錢退你們,都退你們!」
凌雨桐皺了皺眉頭。
祁宴的臉頓時一沉。
被趕到面前來,他還是頭一回。
不用他動手,墨白就上前一把提起了夥計的領子。
夥計驚恐地被提起來,不能反抗,但他的腿還是蜷縮著,像條蟲一樣……朝離凌雨桐遠一點的地方歪。
「……」
祁宴眯眼:「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錢拿來吧。」
「給他們解開一個人,拿錢去。」
阮傅意外地挑眉,倒是也沒阻止。
令他們驚異的是,剛剛挨了打也要鬼哭狼嚎的客棧人,現在被放開去拿錢,腿邁開跑得飛快,不一會兒,阮傅就掂量著兩個銀錠回來了。
不僅房錢退了,這一個白天的吃食錢,也盡數退了,還有倒找。
嗯,十分配合,跟上趕著送錢差不多。
夥計開口:「那個,錢都給你們了,可以放開我們了吧,你們也沒損失什麼,我們道歉也道了,打也挨了,咱們就當沒這回事,好聚好散?」
阮傅看向祁宴。
祁宴冰冷勾唇:「當然要放人了,不過,你得再幫我們做一件事。」
夥計:「做什麼?」
他有些警惕。
「帶路啊。」
祁宴的眼睛垂下來,整個人有股漫不經心的慵懶和危險。
「你話都說到那個地步了,我不讓你如願,怎麼行呢。」
「如、如什麼願?」
「你說的啊,讓我們有多遠走多遠,好啊,我看你不錯,就帶路,帶我們去藥谷吧,等她解了身上蠱毒,你就可以自由了。」
「不是,憑什麼!?」
夥計頓時就火了,剛剛還滿心的謹慎,現在全部都丟到了腦後。
「藥谷根本就不是人去的地方!蠱術更是邪門至極的東西,叫我去,我才不傻呢。」
「不傻,才帶路呢。」
淡淡的語調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危險,祁宴眯了下眼,嘴角一扯。
夥計跟他的視線一對上,就渾身打寒顫。
「我、我拒絕。」
「錢都給你們,恩怨……」
「沒了結。」
同樣危險又冷漠的女聲這般道。
凌雨桐的眼睛也沉下來。
夥計一抖,這才發現,自己白天對這些人的預估稱得上是完全錯誤。
第一眼見到就被驚艷,後來得知她有病,又親眼看見她臉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就在心裡默認對方是無害又柔弱的,可實際呢?
她一冷著臉說話,他後背的寒毛都炸起來了。
這哪裡是柔弱呀。
「必須帶路,做好準備吧,明天出發。」
阮傅一錘定音,臉上溫和的笑意也看起來多了幾分殺伐氣。
起碼,在夥計看來,這一行四個人,沒一個是他惹得起的。
……
次日清晨,馬車已經吃飽了糧草,垂著腦袋在門口甩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
夥計叫洛基,他看見馬兒的模樣就翻了個白眼。
這悠閒又漫不經心的慵懶感,真是一匹馬兒都比他舒服!
回頭看了看自己那些一起幹壞事的同伴,他心裡頭更氣了,真是有福一起享,有災兄弟受。
一片袍角出現在視線里,他忙收斂了心中的怨氣,老老實實低下頭。
「麻煩你了,洛基小兄弟。」
阮傅用和昨日一樣溫和的語調說道。
洛基忍住脖子上升起的戰慄感,讓開路,硬是擠出了句:「沒事,上馬車吧。」
幾人在馬車落座。
凌雨桐疑惑地看著阮傅自然地要去坐馬車頭,不由得出聲:「師父?您怎麼坐那兒呀?」
阮傅一僵。
祁宴上馬車的動作也是一頓。
他一個旋身,就坐在了馬車頭,並對阮傅抬了抬下巴。
「公子,小姐叫您過去坐呢。」
其語氣之自然,叫人不禁恍惚。
阮傅:「???」
凌雨桐的目光還停留在他身上,可是聽著祁宴喊他公子,他還真是怪異感直往頭頂竄……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過,該坐還是得坐。
墨白也坐在馬車頭,洛基嘛,只有駕馬兒的份兒。
他們踏上了去往藥谷的路。
離藥谷越近,洛基就越是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在南疆,去藥谷的路並不是保密的,每個人都知道,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敢去。
「你幹嘛這麼害怕?藥谷的人,總不能比你說的蠱毒還邪吧?」
阮傅撩開車帘子,隨意地問。
洛基忽然被提到,沉浸在思緒里的他嚇得一激靈。
「嗯……」
他怪異地看了他們一眼:「我相信你們是純種的外地人,不然,怎麼連南疆這種規矩都不知道。」
凌雨桐也好奇地豎起耳朵。
什麼規矩?
洛基還是第一次感受他們幾個不帶寒意的視線。
他不由得有點飄飄然,還有點微妙地滿足感,反正本性都露出來了,倒也不介意再裝一裝,想吊一下他們的胃口。
墨白直接就是一個擊打的動作。
洛基痛地彎腰,臉上表情都要變形。
然後,一點關子都不敢賣了。
坐起身忙老老實實道:「南疆是個亂七八糟規矩一堆的地方,在這裡待久了的人都知道,有三個勢力,是絕對不能惹的。」
「分別是藥谷之人,蠱師,還有……安南侯的人。」
「安南侯?」
祁宴和阮傅對視一眼,兩人在此時難得默契十足了一次。
凌雨桐沒注意他們,還在聽洛基說。
洛基不愧是在客棧里做夥計的人,嘴皮子和說書人有的一拼,哪怕是生澀又拗口的各方勢力規矩,從他嘴裡說出來,也是十足生動。
只不過,這些規矩都是血腥的生動。
凌雨桐默了半晌,說道:「藥谷的人不救人嗎?」
洛基被問得一窒。
他「嘶」了聲,說道:「不是不救人,只是分條件。」
他抬眼仔細打量了一下凌雨桐,然後垂下頭,臉有點發紅。
「你這樣的,可能會救。」
「概率很大。」
似乎是覺得不全面,他還又補充了這麼一句。
凌雨桐:「???」
什麼意思?
祁宴眼神一沉。
藥谷的人……以貌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