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平生暮江南44

  病房內一片死寂。

  江漠遲滯了兩秒，看向他，眼底一片赤紅。

  霍中南聲音渾厚，看著他，默了好半響，緩緩的開口說：「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聞言，江漠頓了頓，眸色晦暗。

  「什麼交易。」

  「我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父親的死因真相，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江漠唇線緊繃。

  久久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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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霍閆等在病房門口。

  他靠在牆上，微微垂著腦袋，雙手抄在長褲口袋裡遲遲沒有動。

  江漠出來的時候，他才抬起了眼皮，側頭，涼涼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動聲色關上門。

  江漠沒有急著走，視線與他撞上，問他：「有興趣喝一杯嗎？」

  霍閆扯唇，眼底似笑非笑：「江警官不用回去上班嗎？」

  江漠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不慌不忙的笑道：「喝一杯的時間還是有的。」

  夜色漸深，月光冷白，如同薄薄的網紗籠罩在了大地，夜色都變得有些柔和。

  卉色酒吧。

  江漠和霍閆坐在吧檯。

  因為兩人都長得十分的出眾，五官清雋，身上都散發著冷峻的氣息，吸引了不少前來搭訕的美女。

  不過都被他們無視了。

  一來二去，就算再不死心的女人也覺得無趣了。

  霍閆給江漠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

  他勾唇：「喝多了回去，會不會被罵？」

  江漠挑眉，開了句玩笑：「罵倒不會，可能會被追著打。」

  霍閆聞言，哼笑了一聲，他脫下了西裝的外套，裡面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衣，領口的位置扯開了，顯得有些慵懶隨性。

  他抿了一口杯子的酒，放下後，緩緩的開口說：「我找了她很久。」

  她，應該指的是南喬。

  江漠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透著明淨光澤的酒杯表面，上面倒映出了他隱晦冷峻的五官，他沒有說話，聽他繼續說。

  霍閆說：「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他停頓了下，說：「二十歲生日那年，他喝了很多酒，像個小孩一樣坐在街邊不肯離開，你能想像得到嗎，一個在商界翻雲覆雨，讓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坐在街邊哭。」

  霍閆聲音沙啞，邊回憶邊說。

  那天晚上，他跟霍中南約好了一起出去吃飯為他慶祝生日，霍中南喝了不少的酒，開車回去的時候，他突然下車趴在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然後就乾脆坐在了地上。

  當時已經很晚了，路上沒有什麼人。

  霍閆去買了一瓶礦泉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垂著腦袋，雙肩顫抖，像是壓抑了很久，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默默的流淚，什麼話都沒有說。

  霍閆一下怔在了原地，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霍中南。

  人前，他總是像一隻笑面虎，表面上對誰都客客氣氣，就算是再怎麼生氣惱火，都不會表現在臉上。

  永遠沒有人能琢磨得透他的心思。

  他做事總是雷厲風行，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那個時候，霍閆還小，不懂為什麼別人所顧忌的擔憂的問題，到了他手裡都能迎刃而解，連警察都拿他沒有辦法。

  後來霍閆長大了，懂事了，也終於明白了。

  人一旦沒有了在乎的人，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這就是為什麼，別人的遲疑，到了霍中南這兒，都不成問題。

  因為他需要擔心的需要顧忌的人都不在了。

  回過神，霍閆仰頭又喝了一口酒，濃烈的酒精從喉嚨里灌下，刺激著他空蕩蕩的胃。

  江漠微微的抿唇，什麼話都沒有說。

  同樣的一片夜色下，病房內卻是十分的寂靜。

  霍中南身上穿著病號服，就站在窗口的位置，看著窗外面冷白淒清的夜色。

  手裡緊緊捏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面的女人笑容十分的燦爛，像是太陽，一下照進了他晦暗冰冷的心底。

  他落寞的眼底倒映出了天地間灰濛濛的朦朧。

  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催化作用，霍閆今晚整個人很放鬆。

  他把第一次知道南喬存在的事情告訴了江漠。

  江漠聽完之後，整個人都十分的平靜，滿滿的一瓶威士忌，不知不覺被他喝剩下一半。

  他們兩人晚上都沒有吃東西，這會兒喝了幾杯，他的胃部就已經隱隱的作痛了。

  霍閆擱下酒杯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輕響，他抿唇，突兀的問：「他跟你說聊了什麼？」

  江漠默了半響，微微的啟唇：「你應該不會想知道。」

  霍閆像是猜到了，眸色徒然暗了幾分。

  他沉默了片刻，啟唇，聲音十分的沙啞：「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就是真相。」

  江漠聞言，勾了勾唇畔。

  身後一片燈紅酒綠，震耳欲聾的音樂縈繞在耳際。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沒有任何的溫度：「你是在教我怎麼查案麼？」

  霍閆側頭，瞳仁里都是五光十色的折射燈。

  他的面容被隱晦在了光影后面，模糊不清，扯了扯唇：「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見周井然麼？」

  江漠沒有說話。

  霍閆就繼續往下講：「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你父親的死因。」

  話音落下，江漠渾身一震。

  瞳孔微微收縮。

  霍閆說：「我比你，更加的想要弄清楚當年的真相。」他停頓了下，繼續說：「所以，就算是為了南喬，當年的真相查清楚以前，不要做出任何讓你後悔的事情。」

  江漠久久無言。

  晚上回去的時候，江漠滿身酒味。

  南喬還沒有睡。

  她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回來了，踉踉蹌蹌，立馬起身過去扶他。

  江漠就順勢靠在了她的身上，貪婪的吸著她身上清淡的沐浴露香，不知道徹底醉了，還是清醒著。

  他低喃：「對不起……」

  南喬背脊一僵。

  她摸了摸他的背，像是順著狗毛一樣，聲音溫和：「你喝醉了，先去洗個澡吧。」

  但是江漠沒動。

  他緊緊的抱著她，默了半響，低聲說：「阿喬，我們辦婚禮吧。」

  聞言，南喬驀地一怔。

  她張唇：「為什麼這麼突然……」

  他們之前明明都商量好了，等雙方都不忙了以後，再考慮婚禮的事宜。

  「辦吧。」

  江漠沒有解釋緣由，只是輕輕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南喬沉默了良久，點頭，妥協了。

  「好，辦吧。」

  *

  老爺子知道他們兩人終於鬆口要辦婚禮之後，鬱悶了幾天的心情終於放晴了。

  婚禮很低調，請來的都是親朋好友。

  婚禮就定在下個月中旬，時間相隔很短，南喬希望婚禮的一切都能從簡，但是老爺子不答應。

  江家第一個過門的媳婦。

  當然要辦的體面。

  老爺子生平最在乎面子了。

  婚禮當天，周啟成來了，楊佩欣和周顏也一起來了。

  南喬坐在新娘休息室。

  想到等一下的場面，內心有些小緊張。

  過了會兒，范倩倩穿著伴娘的衣服，從外面跑了進來。

  她一臉的驚喜和慌張。

  南喬挑眉：「怎麼了？為什麼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范倩倩緩了一會兒呼吸，這才開口：「你猜我剛剛看見了誰，霍氏集團的總裁和老總裁啊！他們居然也來了，阿喬，你不知道吧，我的男神就是霍閆了，我可喜歡他了，宿舍牆上的海報都是從財經雜誌上剪下來的……」

  她話沒說完，突然察覺到了南喬的臉色不對勁，不由得一愣。

  她走過去，擔憂的問：「阿喬，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南喬反應過來，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

  「我沒事。」

  賓客名單上並沒有霍中南和霍閆。

  江漠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他們兩人會來參加婚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邊，周啟成還在門口幫忙迎接到場的賓客，跟老爺子他們聊得很融洽，抬眼看見從門口進來的霍中南和霍閆，不由的一怔。

  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老爺子也看見了，眉頭狠狠的皺起：「這江漠怎麼回事。」

  江言頓了下，從容的應道：「爺爺您先冷靜一下，我去找一下江漠。」

  婚禮現場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下變得熱鬧無比。

  楊佩欣和周顏看見這一幕，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周顏不悅：「南喬不是說她沒有跟霍中南相認嗎？這算什麼？人家都親自過來了，還沒有相認？」

  該不會是為了要顯擺什麼吧？

  楊佩欣也疑惑，她來之前問過周啟成，他明明說過今晚的賓客名單裡面並沒有霍中南和他兒子，怎麼會……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跟在霍中南的身後，悄悄跟了上去。

  江漠在二樓陽台。

  他在抽菸。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的把煙掐滅，轉過身，一眼撞上了霍中南的視線。

  可能是出院不久的緣故，霍中南臉上沒有什麼血色，看起來有些病態。

  他微微抿唇：「怎麼不先去見一見阿喬？」

  霍中南面色如常，笑道：「等一下總會見到。」他停頓了下：「我現在，來兌現我的承諾。」

  聞言，空氣像是被膠水粘住了，凝滯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