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手段

  「那是個巧合」，他吸了口雪茄，緩和了一下情緒，「在那之前，老套路他用過很多次了，都沒出事。用你爸爸的話說，他不過是想爭名，爭寵，壓你爸爸一頭，結果弄巧成拙，搞出了人命。出了事之後，他搶先一步控制住了輿論，把這黑鍋給你爸扣上了。」

  「用過很多次？」，我不解。

  「那些年，你爸一直給他當槍使」，他說，「郭宗奇一心想往上爬，那就免不了巴結權貴，可他那點本事，忽悠人行，給人辦事，根本不好使。所以他遇上事就讓你爸來辦，美其名曰給他個鍛鍊的機會。等你爸把事情辦好了，他再跳出來，貪天之功，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同時找你爸爸的一個不是，當著權貴的面對他一頓斥責。權貴們也是人，而且很多都是俗人，在他們看來，師父一定比徒弟厲害，徒弟厲害，那師父就肯定更厲害，所以這活是你爸干，供養，名氣就都給了郭宗奇了。」

  他吸了口雪茄，給我舉例子，「比如那年，上京的一個富豪，姓馬，叫馬大山，家裡鬧鬼，請郭宗奇去驅鬼。像這種情況，郭宗奇經常是自己來的，開壇作法，掐訣念咒，一般的鬼也就被他唬住了。可偏偏馬大山家這個，是個不開眼的老鬼，厲鬼，郭宗奇去開壇作法，這鬼是真不給面子，當著馬家人的面上了馬家一個保鏢的身，直接將法壇給掀了，還給了郭宗奇四個嘴巴。郭宗奇被打成了豬頭，但你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臉皮，那是真他媽的厚啊！他逃出馬宅，在門口繼續揮舞桃木劍，裝腔作勢，特別的唬人。馬家人逃出來之後，對他起了疑心，郭宗奇面不改色，說這鬼不是普通的鬼，若是剛才用雷法，那鬼是滅了，那個保鏢也跟著完了。他說他不能這麼做，那樣是害人。」

  「馬家人信了？」，我問。

  

  「馬大山這人很有主見，但郭宗奇一本正經，說的跟真事似的，他雖然懷疑，但最終也還是信了」，他說，「郭宗奇對他說，這事他自己辦不了，得讓弟子吳語來協助他，爺倆一起進去，就能辦好了。馬大山同意了。」

  「他當著馬大山的面，給你爸打電話，那會我們正在簋街吃火鍋」，他吸了口煙，「有我，有你爸，你大媽，還有你媽媽，哦對了，還有龍小玲……你爸爸接到電話，就打了個車，我閒著沒事，也跟著去了。到那之後，郭宗奇見我去了，臉一沉，當著馬家人的面訓斥你爸爸，說這是什麼事？你帶陳鐵來幹什麼？你爸想解釋，他又說算了，先跟我進去！我看他這樣對你爸，忍不住想說幾句，你爸把我攔住了。」

  「他們倆進去之後，不一會，就把那鬼收拾了，然後就出來了。郭宗奇當著馬大山的面，故意拿出一副對你爸失望的神情，說你要記著，自己是個道人！去吧！你爸爸也沒解釋，說了聲是，拉住我就走。我不明白，想問郭宗奇，你爸不讓我問，拉住我往胡同口走。我聽到郭宗奇對馬大山嘆氣，說我這個徒弟呀，有點小聰明，就是總自作主張，剛才差點闖禍，好在是有驚無險……我氣不過，想回去和他理論，你爸拉住我，說算了，我早就習慣了。」

  我呵呵一笑，「有點小聰明，就是自作主張……差點闖禍，好在是有驚無險……輕描淡寫的兩句話，我爸的功勞全成了他的，同時又掐斷了馬大山和我爸交朋友的可能。這個老傢伙，還真是有心計啊……」

  「事情還沒完，聽我接著跟你說」，他說，「我們從馬家出來，打了個車，回簋街接著吃飯。路上郭宗奇給你爸打來電話，你猜他說什麼？」

  我猜不出來，搖了搖頭。

  「他說剛才師父當著那麼多人說你是為你好，這個馬大山不是好人，我這次幫他是有特殊原因。這裡面的水很深，我如果不那麼說你，他早晚把你拉進來，被他坑死。師父說你，是為了保護你……」，他吸了口煙，看著我，「明白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好手段……」

  「那些年，他就是這樣利用你爸爸，利用你那三位師叔」，大爺說道，「這所謂的郭門四高足里，你爸爸是最厲害的，其次是龍小玲，白筱羽，陳天錫。其實他們早就看透了郭宗奇的手段，但受制於師徒之名和輿論綁架，他們無法脫身，只能被郭宗奇繼續利用。不說他們三個，只說你爸爸，他拜郭宗奇時年紀很小，那時候被郭當槍使，也沒什麼影響，用他的話說，權當是歷練，積累經驗了。可是後來他長大了，繼承了你爺爺的衣缽，那情況就不一樣了。郭宗奇一邊利用他，一邊貶低他，那就連吳家一起貶低了。只不過他不敢明著得罪你爺爺，所以把之前的明貶，改為了後來的暗貶。你爸爸為了吳家的名聲，也為了自己，後來就儘量不給他辦事。他也看出了你爸爸的心思，知道你爸爸不好使喚了，就儘量不找他，儘量多使喚你那三個師叔了。」

  他吸了口雪茄。

  「雖然不找你爸了，但你爸名氣越來越大，有些跟他不錯的權貴也開始找你爸爸辦事，這讓他很不爽」，他繼續說道，「所以慢慢的，他就開始暗地裡使絆子，只要是找你爸辦事的事主他也認識，他就主動聯繫那事主。有些事主就把事情跟他也說了，他就跟著指點幾句，這樣事情一旦成了，說不好是你爸的功勞還是他的功勞，但因為他是師父，所以很多事主為了保險起見，也會給他送一份供養，對外也說是他把事情給辦成的。這手段很下流，但因為他是你爸的師父，你爸也無可奈何。後來他每次給人辦事，都會先說明，一事不能兩辦，找吳家，就不要找別人，找別人，就不要找吳家。自那之後，郭宗奇這手段就不那麼好使了。那之後近十年，他沒能再利用你爸，直到三年前，徐家那件事……」

  「徐家？」，我看著他，「那個大人物，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