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謝墉

  京城謝府書房內，謝墉身著藏青長袍，頭髮散落在身前也懶得打理，下巴處也長出了短短的鬍鬚，好似好些天不曾好好收拾自己一番。

  書房內的小榻上，幼子良兒抱著謝千皙臨行前為他縫製的小布偶，嘴裡還喃喃著什麼。

  謝墉站在案前，一手執著筆，似乎在紙上寫著什麼。

  不遠處，管家老鄭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眼神卻落在不遠處的三腳香爐上。

  香爐內燃著上等檀香，香氣宜人，聞之舒心，可惜，加了些亂七八糟的污濁之物，生生毀了它。

  老鄭上前，朝香爐中澆了一杯涼透的花茶。

  花茶也清香撲鼻，可惜，也加了一些不該加的，聞起來多了一股甜膩。

  做完這一切後，老鄭親自為謝墉重新泡了壺茶，然後光明正大地站著打盹。

  「我是老夫人派來替老爺送銀耳羹的…」

  

  小丫鬟的聲音勾人粘膩，書房內的謝墉卻面色不變，認真地在紙上勾畫著什麼。

  「你們算什麼東西敢攔我，我是老夫人…」

  小丫鬟的聲音戛然而止，根本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屍骨還沒挖到嗎？」

  謝墉沉醉在紙上，嘴裡卻吐出驚人之語。

  「老爺，挖到了你也看不出她是誰？」

  老鄭站得一絲不苟，語氣更是毫無起伏。

  「那我能用泥土將她生前面貌還原的呀，」謝墉略微得意地揚眉，「幼時我就能通過野獸骨頭恢復它死前的模樣了。」

  「老爺，你也說了，那是野獸…」

  「衛家可不比野獸好多少，她和野獸差不了許多，還原起來一樣的。」

  不遠處，似乎傳來謝老夫人的故作哽咽的哭泣聲，謝墉恍若未聞，只是眼底的冷意越發深了些。

  「衛氏的病查清楚了嗎？」

  「府醫和太醫都查不出什麼，也不是時時發作，只是月半的夜間難熬些，老奴再去民間尋些會治療疑難雜症的大夫來？」

  「難受的又不是我，我管她死不死的。」

  老鄭嘴角一抽，閉嘴不言。

  謝墉卻不肯放過他，笑得像狐狸般。

  「我家夫人要回來了，衛氏最近有些著急上火，小動作頻頻，生怕我深閨寂寞，想著法兒送女人給我，老鄭啊，你一定要保護我哦…」

  老鄭眼角抽個不停，這次選擇閉眼。

  眼不見為淨。

  「呀，差點忘了，我的大女婿讓我上摺子彈劾謙國公的呢…回頭通知御史上一上摺子。」

  「老爺，沒有名目…」

  「他侄子亂睡小倌，又不知從哪兒運來一些美貌男子來，以致京城學子風氣不良，這不是名目嗎？」

  大女婿和萬刺史先後送來的消息，雖無直接證據證明婦人擄劫案與謙國公府有關，但是不妨礙彈劾找茬。

  就是不知道謙國公府哪裡惹到了言之，原本還按捺不動的陸言之，卻派人送急信來…

  謝墉略一沉凝，就想到了其中關竅。

  齊召不在京城。

  「給端陽送點兒人，別讓她獨寵那一個面首，要雨露均沾，省得我們齊世子沒事幹。」

  老鄭心中默默為謙國公點根蠟…

  又過了一會，謝墉放下了筆，將榻上的良兒叫醒，他將手背在後面，微微擰著眉，神情嚴肅地俯視著，氣勢威嚴。

  可憐的良兒正夢到和娘親姐姐一同出遊呢，就被親爹生生打斷美夢。

  「爹…」

  良兒搓了搓眼睛，看見謝墉不悅的神情，立馬從榻上彈了起來。

  「爹，我現在就去溫書！」

  啊啊啊，他怎麼能睡，娘和姐姐不在，爹爹發脾氣太可怕了，他那脾氣連陛下叔叔都害怕的呀。

  在小兒子下榻的瞬間，謝墉朝老鄭調皮地眨眨眼，得意地搖晃著身子，毫無方才的沉穩之態。

  老鄭：幼稚！

  路途中，謝千皙掀開帘子，聽著狄仇講述齊召的醜態，心情頗為閒適。

  「小嫂子，那齊召可是被坑得里褲都不保了呀，勉強拿著幾片寬大的葉子避身，場面可精彩了呢。」

  狄仇搖著扇子，笑得張揚。

  那夜，齊召來到信中所述的客棧後，發現烏黑麻漆的，第一時間就覺得自己上當了，當即下令折返，

  可惜，這家黑店的盜匪已經好幾個月沒大肥羊入帳了，正餓得冒火呢，見到一身華服的齊召，哪能放過他！

  這貨賊人武功不高，但是身上帶著許多強效迷藥，沒多會，齊召一行人連人帶馬被迷暈了。

  「我可是，謙國公世子…」

  「哈哈，你要是謙國公世子，我就是你老子謙國公！謙國公世子能這麼容易被我們逮住嗎？騙鬼呢，兄弟們，將他身上衣服錢物都扒了。」

  齊召身上帶著不少財物，自上次印章丟失鬧出不快後，他就選擇將財物都帶在身上，此時卻被這伙賊人搶了個精光。

  其中一個賊人看著齊召清俊的面容，不停地咽著口水。

  這個賊人一向喜好男色，此時見光溜溜的齊召，自然生了些想法，笑眯眯地將人拖去草叢解決大事去了…

  「總之，翌日，齊召被人追著打，還以儀容不整送去了官府，當地縣令還將他關起來了，謙國公這一時半會可沒空管他，他得吃一段時日的牢飯咯…」

  謝千皙疑惑地望去，不知此話何意。

  「父親會著人以家風不正彈劾謙國公。」

  家風不正？

  國公府家風不正又不是一兩天了，這會彈劾做什麼？

  謝千皙轉頭一想，便明白過來了。

  「言之，你和爹爹不用為了我…」謝千皙話音一頓，臉色突然爆紅，「啊呀，你喚誰父親呢，討厭！」

  謝千皙羞紅了臉，慌忙拉下帘子，躲在馬車裡捂著臉不說話。

  馬車外的陸言之神色微軟，眼神寵溺，他透過車簾望向謝千皙，看到了小姑娘活潑的另一面，當真是，可愛至極…

  天氣陰沉時，一行人到達了謝府，陸言之則先去吏部報到，隨後再來謝府拜訪。

  大半年未回府，府中的下人瞧見主母時，皆喜形於色，方氏還未來得及更衣，府中各大管事便不請自來了，說是來稟告這半年來的府中事宜，方氏略感奇怪，卻只能將人召了進來。

  謝千皙回院子的途中，卻遇上了謝老夫人身邊的稠嬤嬤。

  稠嬤嬤是宮送來的嬤嬤，曾伺候過祈太妃，教導過她和陳環兒禮儀。

  祈太妃…謝千皙眼底閃過一絲流光，按住心思，率先行禮。

  「嬤嬤安好。」

  「皙姑娘，老夫人著老奴送您去祠堂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