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馮夫人的糾結

  許是季節之故，周氏近日來都有些不適。

  姍兒和溱兒都去了方其祺的院子，周氏正好能偷會懶，此時正斜躺在美人榻上小憩，她面色有些不好，身後的小丫鬟正替她按著，她舒服地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馮夫人？」

  小丫鬟們率先發現身形不穩的馮夫人，見其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驚呼出聲。

  「榭羽，你怎麼來了！」

  周氏駭了一跳，忙下榻，上前接住馮夫人的身子。

  「這酷暑的天，你身子重，再有要緊的事也不能這般跑來啊，傷著孩子怎麼辦！這麼多年，你們夫婦才盼來這麼個孩子，行事怎可如此魯莽！」

  

  周氏緊張不已，慌忙查看著，一邊還囑咐丫鬟們。

  「趕緊去請府醫，哎喲，別動了胎氣啊！」

  周氏猛地起身，自己都有些犯暈噁心，卻顧不上自己的不適，一心撲在好友身上。

  馮夫人看著為自己忙前忙後的周氏，心裡愧疚萬分，一顆心更是絞痛不已，她眸中染紅，含著熱淚。

  「你說說你，少時做事還穩重些，這年紀上來了，怎麼愈發風風火火了呢？索性這胎已坐穩，應該無礙，你不要太擔心，回頭讓府醫好好瞧一瞧…」

  周氏將人迎到榻上，上下仔細地查看著，見其沒有見紅的跡象，這才舒了一口氣，卻見馮夫人的眼淚如斷線般落下，心下一慌。

  「你不要哭呀，我瞧過了，孩子沒事的…」周氏用帕子擦著馮夫人的眼淚，又想到前些日子聽她提起馮老爺的病情，以為好友是因為自己夫君的病情才忙不迭跑過來，「可是馮大哥出了事？大夫怎麼說，你不要急，我庫房裡有些上好的藥材，待我去取了，同你一起去瞧瞧…」

  「我，我，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你身子不會…」

  馮夫人人前一直是溫婉有禮的，此時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中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周氏也聽不分明，只以為真是馮老爺之故，她才如此難過。

  「我帶著府醫一起去，哦，對，還有皙兒身邊的青雲，她也懂些醫理的，你先呆著，我去準備一下…」

  馮夫人崩潰至極，看著為自己擔憂的周氏，心中懊悔至極。

  她們一起長大，感情甚篤，她一心為自己著想，自己卻成了別人害死她的一把刀，自己的心果真是涼薄至極！

  不行，自己不能這麼做，就是夫君知曉，也絕不會同意自己為了他做出有違良心之事！

  馮夫人堪堪止住眼淚，拉著周氏不放，定了定思緒，鄭重道：「我沒事，我夫君也沒事，是你有事，你聽我說，你身上中了…」

  「夫人！」豆角堪堪來到院子，見馮夫人險些脫口而出真相，駭了一跳，忙制止道，「夫人，您沒事吧，您肚子裡還有孩子呢，還跑得這般快，奴婢都追不上了，索性無事，這要是出了事，老爺肯定會傷心的。」

  豆角看似攙扶著馮夫人，實則有意無意地隔開馮夫人與周氏，眼神略顯驚慌地瞄來瞄去，落在周氏身上時，還帶著絲隱隱的愧疚，不過幾息，便變得平靜無波起來，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

  她的一顆心早就落在老爺身上了，為了老爺什麼事都可以做，如今，只能對不起三夫人了…

  比起豆角的鎮定，馮夫人異常慌張，面上更是糾結萬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般。

  如此神態，熟知她的周氏哪能看不出來，知道好友定是遇上了無法兩全的難事，還與她有關。

  倒是豆角，話里話外全是自家老爺，周氏也是過來人，深知豆角這副情態是為何。

  好友夫婦早就互許一生一世一雙人，哪裡容得下別人。

  「你看你，還沒有豆角懂事呢，」周氏裝作不知情的模樣，笑著扶著馮夫人坐下，「榭羽，你照顧馮大哥也十分辛苦，不如收了豆角，替你分憂可好？」

  「啊？」

  馮夫人聽聞，驚了一驚，錯愕地抬首，也不知周氏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她一向了解自己的啊，知道自己根本容不得旁人…

  卻見周氏冷淡的眼神落在一旁，根本沒有看自己，馮夫人後知後覺地側首，這才發覺面色羞紅的豆角，心裡咯噔一聲，忽然明白過來。

  怪不得，救夫君一事她比自己還在意，原來早就起了心思…

  馮夫人又慚愧又氣怒，坐於一側不發一言，周氏也冷笑著沒有說話，等豆角反應過來時，屋內氣氛早已變得尷尬起來。

  「三夫人，我們夫人還為您準備了解暑的涼湯，您身子不爽，用些也是不錯的。」

  豆角見謝千皙還未趕來，生怕她來了生出什麼差錯來，連忙從食盒中取出羹湯，盛了一碗給周氏。

  她眼神晶亮，似乎很期待周氏喝了它。

  周氏眼神流轉在好友和豆角之間，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猜測這碗羹湯定是有什麼問題。

  這兩人都不是能掩藏自己情緒的人，面上早已說明一切。

  「榭羽真是有心了，還特地為我送來涼湯，好似方府里缺我這一口湯似的。」

  周氏假意接過碗，舀了一口便要送到嘴邊。

  此時的馮夫人哪裡還顧得上豆角對夫君的企圖啊，死死盯著周氏的動作，雙手將帕子都絞爛了。

  臨到嘴邊，周氏卻停下了，她定定望向兩人，只見豆角臉上漫上失落，而馮夫人則是鬆了一口氣。

  周氏提起的心略放了放，凝望著垂首的馮夫人。

  「這湯也不好了，還是別喝了吧…」

  「夫人！」豆角哪裡可依，失態地高呼一聲，隨後反應過來，慌忙躬身侍立一旁，「奴婢失言…奴婢只是覺得可惜，這盅湯可是夫人親手熬煮的…」

  「哦？那豆角希望我喝了？」

  「那是自然的！」豆角忙不迭抬頭高聲回答，這才看見周氏好整以暇的神情，心中驚疑不定。

  她再遲鈍，也知此事出了差錯！

  「榭羽，你希望我喝嗎？你若想我喝下去，我自然會依你的。」

  周氏目光灼灼，馮夫人越發坐立不安起來，一顆心冷熱交替，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