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黑色蝴蝶

  「爺爺，你是什麼意思？」

  爺爺年邁的臉上連著皺紋都在笑著，只不過此時的笑容有些滲人。

  「什麼東西沒告訴我？」

  眼看著老爺子沒有回自己的話，盧丘像是求助一樣的側頭看著顧夜，向著顧夜追尋他想要聽見的真相。

  顧夜沉默著，墨鏡下的死魚眼幽幽的眼光仿佛能夠穿破鏡片。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當顧夜沉默不語的時候，盧丘便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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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丘雙手握著躺在床上的奶奶的手，當他看見兩人的反應之後，頹然地坐在了地上，然後靠在了床頭柜上。

  「你為什麼一定要和人性一同陷入絕望？」

  顧夜收回看向盧丘的目光，轉而投向了不懷好意笑著的爺爺。

  不，此時他應該是絕望，很久很久之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藏在了老人身體裡的絕望。

  他從沒離開過，他一直藏在老人的身體裡，等待著顧夜把盧丘帶過來。

  他知道顧夜一定會把盧丘帶來，這是顧夜唯一的機會，卻也是絕望設下的陷阱。

  「為什麼？因為只有當我們的人性一起陷入絕望，我們才能夠真正融合成一體啊！」

  年邁的身體裡發出的是年輕的盧丘的聲音，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房間裡的陰影處，開始有一條條絲線在地上匍匐地前行著，向著老人的身體爬去。

  顧夜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眼鬼曾告訴自己，絕望和執念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徹底陷入惡意的絕望，顯然盧丘的絕望已經想要不計結果地來讓自己徹底陷入癲狂。

  他曾所面對的壓力和絕望，在生前沒有發泄的情況下，最終在死亡之後，想要拉著他最後的人性一起陷入黑暗的狂淵裡。

  黑色的絲線順著掉了漆的木板，一點點順著老人的褲管，向上爬著，黑色絲線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在老人的身上層層糾纏，牢牢密布。

  腿，腹部，胸口，脖子。

  一點點向上延伸著，逐漸組成了一層厚厚鎧甲似的黑色皮層，黑色的絲線伸出了像是蛛絲一樣的前端，又擁有章魚觸手的吸盤，吸附在了老人的臉上。

  那張年邁的臉也在變化，慢慢地從盧丘爺爺的模樣，變成了盧丘自己。

  他的臉上被繁雜的黑色絲線所分割，白色的眼球邊上也有黑色的絲線爬向了瞳孔。

  兩個盧丘，一個坐在地上，一個站在門口，相互看著對方。

  坐在地上的盧丘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從這一刻開始，記憶世界中遺忘了一切，被保護起來的人性，保護的這份安全感被絕望直接撕得稀巴爛。

  站在門口的盧丘，嘴角被黑色絲線扯得一邊向上一邊向下，眼球里的黑色絲線都在張牙舞爪地跳動著，向外張牙舞爪的跳動著，就像是一隻只想要吃人的小蟲子。

  「來吧，雖然這一層的你還不能夠記起全部，但是來擁抱我吧，擁抱我也是等於擁抱你自己，這樣，你就能夠忘掉以後所有發生的痛苦。」

  絕望已經張開了雙臂朝向了坐在地上的盧丘，盧丘麻木地看向了他，然後看了看身邊躺在床上的奶奶。

  他記憶里像是有什麼的東西如同蝴蝶破繭一樣地綻放開來，一些痛苦如同咖啡滴入清水，苦味散開。

  「你真的想要步入絕望嗎，盧丘？」

  顧夜看向了坐在地上的人，知道他此時內心的迷茫和痛苦，但是現在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盧丘唯一的一點人性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顧夜清楚這些記憶，對於盧丘來說可能是睜著眼睛都能夠感受到茫然的黑暗。

  「他說得沒錯，這裡確實是你的記憶世界，是你已經死後所產生的世界。」

  「可現實世界裡，你爺爺奶奶都好好活著，他們都還在為了你的死亡所感到悲傷，而你希望你再一次能夠看見他們的時候，自己是失去理智的嗎，記不起他們的嗎？」

  顧夜俯下身子，用手搭住盧丘的肩膀，緊盯著他那雙迷茫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眼睛。

  「記憶確實是你回憶中最痛苦的，你是這樣，鄔傑也是這樣，而鄔傑始終在和絕望抵抗到底，因為他不想要忘記他的母親，而你又想要忘記作為人時的回憶嗎？」

  「記憶是人活一輩子最大的寶藏，哪怕你的記憶仿佛是深井裡的水一般黑，提起來時總也能感受到如可樂一般的甘甜和刺激。」

  顧夜另外一隻手伸向了盧丘的眼前，眼中是無比的期盼和激勵。

  「不要輕易墜入黑暗，我會幫你再去看到你想要見到的人。」

  黑色的蝴蝶在盧丘的腦子裡開始撲扇著翅膀，黑色的翅膀下閃爍著如同點點星光一樣的亮點。

  盧丘突然開始流淚，洶湧的淚水從眼眶裡開始落下，只不過他的臉上仍舊是迷茫的表情，但是他的身體動了起來，抓住了顧夜向著他伸出的手。

  「還要做無謂的掙扎嗎？」

  絕望嘲諷地看著兩人握緊的手，仿佛看見了好笑的世紀笑話。

  顧夜站起身來，把盧丘同樣從地上拉了起來，轉身看向了陰陽笑臉的絕望。

  話已至此，接下來便是言語之外的惡戰了。

  既然絕望說過，如果自己召喚出分身的話，絕望就會動用全部的壓力，在那一瞬間把自己壓碎。

  顧夜已經做好了準備，要allin全部的博弈了。

  「純潔之心！」

  顧夜眼前的畫面沒有改變，就好像眼前的兩人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顧夜卻覺得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房間裡的一切都用無形的絲線和他連接到了一起。

  顧夜有了一種能夠掌控一切的感知，看著眼前沒有任何動作的絕望依舊保持著臉上那種猖獗的笑容。

  「分身！」

  黑色風暴開始在房間裡捲動，絕望猖狂的笑容依舊保持著，但是他眼角開始止不住的抽搐，想要動彈卻發現身體完全沒有辦法動彈，或者說是無比的緩慢。

  他不知道顧夜居然一直都有這種技能，在其前幾個世界顧夜一直沒有動用過這個用於壓箱底的技能，他也完全不知道顧夜有這樣的技能。

  黑色風暴里響起鴉鳴，黑色的鴉羽一片片在風暴的中心眼處，組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他和顧夜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閉著眼睛，臉上露出掙扎和迷茫的表情，他的表情一直都還是上一次回到顧夜腦海中的模樣。

  顧夜感覺身體裡的力氣被抽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唉！」

  隨著顧夜的呼喚，唉睜開了眼睛，烏光從眼眸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