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審問

  外面一片雜亂的聲音，到處都是驚呼聲，顧夜的身高剛好能從前台的座位上看到門外正有人拿著手機，在對著地上已經蓋上白布的屍體拍攝。

  人們被攔住在黃線之外，卻一個個抵著黃線，對著盧丘的屍體指指點點。

  熱鬧的場景，不知道是在菜市場和小攤小販們砍價，還是在看著一具從高空跳樓自殺的不幸人所留下生後最後一樣的痕跡。

  陳清還在前台的柜子後面抱著頭，不停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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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臉上帶著麻木，痛苦，恐懼。

  畢竟當時，她和顧夜是作為第一批看見沒有蓋上白布，那慘不忍睹屍體的人。

  顧夜一直在前台安慰著陳清，也好不容易讓一直躲在自己懷裡的陳清終於能夠脫離自己的懷抱，稍微像現在這樣的鎮定一下。

  先前顧夜在不顧陳清萬般的挽留之下，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上到頂層，在那裡找到了點東西。

  顧夜原先也並不清楚到底盧丘是從哪一層樓跳下來的，但是眼鬼告訴他了，眼鬼似乎對什麼都有所涉獵，它的知識含量似乎是顧夜無法企及的。

  畢竟這是一個擁有整座圖書館的鬼，顧夜是看見過的。

  顧夜發現自己的員工證最多只能上到四樓，而他必須趕在警察來之前，看看到底盧丘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他從四樓的安全通道，一路跑上了天台。

  很慶幸，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張被板磚壓在下面，被高空中的大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紙張。

  顧夜看了一眼，就把這張紙上的內容留在了腦子裡，但是他沒有更多時間體會這張紙上的內容，就匆忙把它壓回了那塊板磚之下，匆匆離開了天台。

  當他剛跑下天台，進入九層的安全樓梯的時候，就聽見了「叮咚」電梯到達本層的聲音。

  顧夜貼著安全通道的門，不敢接著發出下樓梯的聲音，這會讓那些上樓的人聽見自己的聲音。

  顯然，這個時間會上樓去往天台的，也就只有排查其他樓層後，知道只有是天台的警察了。

  等到警察都上了樓之後，顧夜這才直接從九樓跑到了一樓，沒敢中間再去坐電梯。

  回到前台後，被當時還是驚魂未定的陳清又是牢牢抱住，像是掛在顧夜身上的一個樹袋熊一樣，顧夜只能又好笑，又無奈地拍著她的後背。

  陳清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慘烈的狀況，自然會如此反應，讓顧夜會更擔心的是怕陳清會留下心理陰影。

  其實當盧丘從高空摔落在地面的時候，陳清不僅僅是看見了一件血肉模糊的盧丘，還有他嘴巴和鼻子還在靠著大腦最後一點求生的欲望在喘氣，但是吸進去的是空氣，呼出來的是鮮血。

  更可怕的是那將死之人灰白的眼神，蒼白到仿佛沒有顏色，眼裡只剩下迎接死神和生命最後的殘暉。

  畢竟這些不是一個像陳清這樣心理健康的人能夠承受得住的，而對於顧夜來說，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但顧夜多的不是害怕，恐懼，更多的是活生生的生命從自己眼前流逝的感觸。

  顧夜之前再怎麼接觸那些大恐怖，也都是死去的人，而現在顧夜眼前的是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盧丘，顧夜能清晰從那張蒼白的臉上感受到生命最後的流逝。

  顧夜坐在前台的椅子上，看著陳清發白的臉，和依舊在顫抖的手，嘆了口氣。

  很快，因為事情是早上發生的，中午還沒到的時候，盧丘的父母就來了，他的媽媽在人群里哭著喊著推搡著想要衝進黃線中，被警察給拉住了。而他的父親在後面癱軟著身體，被一旁的幾個好心人給扶住了。

  對於盧丘的爸媽，顧夜是有印象的，畢竟在記憶世界裡，鄔傑幻化出來的那對父母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鄔傑曾經應該是在家長會上見到過盧丘的父母，和記憶世界裡那對夫妻比起來，現實世界裡的盧丘父母和以前倒是一模一樣，剩下的就是因為歲月多了點白頭髮和皺紋。

  顧夜記得在槐柳中學裡盧丘的父母對待當時變成盧丘的他是怎麼樣一個態度，說明他的家庭就可能像是一個壓力鍋一樣，徹徹底底地把盧丘當作一個南瓜，一個土豆在裡面用高壓煮熟了，遇到別的壓力，一碰就爛。

  這會不會是盧丘跳樓自殺的導火索之一呢？顧夜不知道，但顧夜清楚，這樣家庭成長出來孩子對壓力的承受能力就如之前形容的那樣。

  盧丘到底是無辜的，還是真的有按照網絡上那些風波所說的罪，現在誰都不知道，而盧丘的死亡，到底是一場悲劇，還是畏罪自殺呢？

  現在沒人知道，或許還會有人對於盧丘的死而拍手稱快。

  這便是人心，比起絕望和恐懼更讓人不寒而慄的東西。

  下午的課被顧夜挪動了一下時間，那本辛辛苦苦搞定的教材只能下一次再給這個學生了。

  因為警察需要輔導中心早上在場的所有老師都去做一個筆錄，顧夜陪著情緒依舊是不太穩定的陳清去了。

  到了警局，看見的剛好又是早上那個年輕的警察——寧夜。

  這是從那個老警察那裡聽到的名字，和顧夜的名字很像，只是一字之差。

  在顧夜的叮囑下，負責和他們對接的女警察點了點頭，陪著陳清去了審訊室。

  顧夜自己也是去了另外一個審訊室做調查，這都是不可避免的，誰叫他剛好今天早上這麼早去上班呢？

  「姓名。」

  「顧夜。」

  顧夜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那個年輕的警察也抬頭看了他一眼，兩個人對視一眼之後，像是非常默契地挪開了彼此的視線。

  「性別。」

  「……男。」

  「職業。」

  「老師。」

  「今天早上去明日輔導中心是做什麼的？」

  「上班，下午有課，早上準備一下。」

  寧夜看了平淡的顧夜一眼之後，和自己身邊的那個警察點了點頭，隨後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讓顧夜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之後，對著顧夜說了句「謝謝」，就示意顧夜可以離開了。

  顧夜從椅子上起身，淡淡地說了句，「警民合作愉快」之後走出了審訊室。

  看著顧夜離去的身影，寧夜一直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顧夜沒有那麼簡單，當時顧夜是和另外一個女生同時看見盧丘的屍體的，女生被嚇成那樣，而顧夜卻格外鎮定。

  寧夜從警校畢業之後，接觸過殺人犯，也接觸過各種各樣心懷鬼胎的人，卻很少看見過像是顧夜這樣淡定的人。

  如果殺人犯是興奮，那麼顧夜似乎是對人命的漠視，這種人不一定是壞人，但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麼好人。

  可寧夜總感覺這個人卻好像和自己有點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惺惺相惜感。

  直覺告訴寧夜，這件事應該和顧夜沒什麼關係，但是顧夜又在這件事情里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顧夜從審訊室里出來的時候，陳清已經滿臉淚痕地站在了外面，她的臉上滿是淚痕，估計是在審訊的時候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所以情緒崩潰落淚了。

  看見顧夜走出來之後，她就像是在自己的家裡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個玩偶一樣，一下子又抱上來了。

  「你女朋友可真愛哭啊！」

  一個警察在一旁調笑著，仿佛能緩解當前的氣氛一樣。

  而顧夜的墨鏡早就從進審問室的時候就摘下了，作為最了解顧夜的鬼，自然知道顧夜此時心中的不悅。

  幽幽的眼裡發出深邃的黑光，仿佛能夠噬魂入骨一樣的盯著那個警察。

  本來還在那裡笑嘻嘻的警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嚇了一跳。

  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顧夜已經抱著陳清離開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