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庭州番外下
2024-06-02 21:50:07
作者: 菁菁者莪
然而就在魏念晚準備回後院休息之際,剛栓好的門外卻傳來「篤篤篤」幾聲叩門的動靜。
若在往常,魏念晚興許會叮囑對方明日請早,但近來疫症蔓延,她也不敢懈怠,便又折回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名戴著斗笠的高大男子,帽檐壓得極低,加之背著月色,大半張臉掩在陰影里,只有下半張嘴唇勉強看清。
「你是來看病的?不知是何症狀?」
那人張了張嘴,卻沒出聲,紅色的血沿著他的唇角溢出,細細的一道,在這萬物灰白的隆冬傍晚竟顯出一種詭異的美來。
「你、受了傷?」魏念晚再度試探道。
來人卻依舊不說話,他的臉露在外面的不多,卻看得出面色有些慘白,魏念晚料著他大抵是受了內傷,才會吐血。
可來人不說話,魏念晚不知他是啞巴,還是傷得太重心子太虛以致說不出話來,便乾脆也不等人進去,直接道:「我先幫你搭個脈。」
說著便伸出手去,夠那男子的手,那隻手有著跟這夜晚一樣的溫度,對於才從暖室里出來的魏念晚而言,猶如手裡握著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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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去為他把脈,那人身子突然晃了晃,她扶住他的半邊身子,他卻整個人朝她這邊栽了過來!
饒是魏念晚反應靈敏,及時雙手去撐他,奈何男子身量高大,就如一座小山將她壓垮,兩人就這麼抱在一起,雙雙倒在了院子裡的泥地上!
斗笠掉落,魏念晚著急看向來人的臉時,才驚覺這張面容是如此的熟悉……
「陸綏卿?」魏念晚震驚地看著倒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認錯,果真是陸綏卿!
「你怎會在這裡?」
可陸綏卿似乎比她以為的傷得還要重,他就這麼昏迷了過去,一個字也無法回應她。
魏念晚推了幾下,見無望將人推醒,便朝著院內大喊:「來人!快來人!」
先是正在做飯的青枝跑出來,一見這情形唬了一跳,一邊喊後院的趙民他們,一邊上前幫忙,先將這個不知何處來的男子移開,再扶起魏念晚來,幫她拍打身上的灰塵。
青枝雖未見過陸綏卿,但聽魏念晚一說他就是上京那位月月同自己通信的陸大人,青枝便瞭然了,趕緊喊人來將陸大人抬去後院的廂房。
魏念晚給陸綏卿把脈,得知是他體內的蠱毒作祟,心下萬般不解,明明每個月自己都會按時將新鮮的血書給他送去,怎還是會安撫不了體內的蠱蟲?
不過既然知道了原因,倒也好解決,她劃破手臂,用血餵他。
小扇子似的睫羽顫了顫,陸綏卿終於將眼睜開,掃量一圈兒屋內,目光最後落回魏念晚的身上。他唇角彎了彎,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總算……叫我找到你了……」
「所以你不是碰巧撞上門來的?你是、你是一直在找我?」魏念晚有些不可置信。
陸綏卿無所避忌地點點頭,「是,我一直、一直都在找你。」
「那你為何會把自己搞成這樣?有人害你不成?」比起陸綏卿是如何找到自己的,魏念晚卻更關心他的安危。
陸綏卿搖頭,「沒人害我……誰又能害得了我?我只是為了找你……」
確定他無事,魏念晚才將心中的疑問問出:「那你是如何找到我這裡的?過往的每一封信,我可是都讓人特意在同州中轉過,不應留下痕跡才對。」
陸綏卿又一次彎唇笑,而後艱難地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靠它……」
魏念晚不解,陸綏卿緩了緩,覺得口中甜絲絲的血味兒讓體內的蠱蟲安分了不少,這才氣順一些,長話短說:「可還記得,你我曾在宮中相背而行……我們離得越遠,蠱蟲就越躁動,可當我們離得近一些時,它就會變得平靜……」
「自是記得。」
陸綏卿點頭:「我料到你必然會回西洲,我就是靠著不斷刺激它,確認你的方位的……我向東走一百步,若它躁動得更厲害,我便知你不在東……於是再往西邊行去。」
魏念晚心覺震驚,陸綏卿竟是靠著一直激怒蠱蟲,來找出她的方位……難怪他會吐血變得如此虛弱。
「陸綏卿,你為何要如此費盡心機地尋找?」
陸綏卿不說話了。
魏念晚則繼續問:「你有事要我做?」
陸綏卿又沉默良久,還是開了口:「也算是吧……西洲多地瘟疫蔓延,亟待良醫……」
魏念晚默默呼出一團氣來,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答案心底竟有一瞬的失落。而後道:「行了,想救別人的你先活下來才行,我雖餵了你我的血,但你有了內傷,必須仔細將養,我去幫你剪藥,你先好好睡一覺。」
陸綏卿倒算聽話,果然在她出門後小憩了一覺。等魏念晚將藥煎好端來時,他也聽見動靜醒來,撐著坐起。
「醒了便趁熱喝了藥吧。」她將藥遞給他。
可陸綏卿並不接,仿佛一雙手不能動了一般,無助地看著魏念晚。魏念晚明明見他先前撐著榻沿坐起時,手是能動了,這會兒又裝什麼虛弱不堪?
但面對有些可憐的陸綏卿,她想到自己曾受過的他的恩惠,便親自將藥一勺勺餵他。
邊問:「你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皇城司使,竟不遠千里來為西洲的百姓請命,你覺得我會信麼?」她說著,便奚落似的笑了笑。
陸綏卿將目光抬高一些,對上她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若我說,主要是為了見你呢?」
魏念晚拿著勺子的手一抖,藥灑在了被子上,連忙用帕子去擦。擦著擦著,一隻冰涼的手就蓋了過來,將她的手整個包住。
「你是醫者我是酷吏,你我都知曉人身上的血流幹了也不過七碗。這三年間你我每月通一回信,整整三十六封血書,早已是換過命的交情了。我的心意,你又如何會不知?」
魏念晚只覺自己的心突突跳得厲害,緩了幾口氣,才道:「可你是皇城司使,就算來了,總還是要走的。」
「誰說的?我是皇城司使不錯,但同時也是正四品的承宣使,西洲原本便是我所屬之地,只是遙領未親至罷了。可如今西洲有天災人禍,我便第一時間奏請聖上,讓我來西洲了。」
魏念晚微微一驚,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你不走了?」
陸綏卿點頭:「我會留在西洲幫這裡的百姓度過最難的時候,只是不知魏神醫可願與我一道,救治更多的西洲百姓?」
身為醫者,總有不會拒絕的事情,魏念晚想也不想,便欣然點頭:「我願意!」
陸綏卿唇角克制的笑終於漾開,「當真,不許反悔?」
「你、你在說什麼?」魏念晚這才反應過來,似乎他話裡有話。
可陸綏卿卻沒給她後悔的機會,捂著她的那隻手始終沒有松,這會兒便一根一根掰開她纖細的指頭,與她五指相扣。
「我說的自然是這個。」
魏念晚想將手抽出,可陸綏卿才一裝疼「哎喲」,她便立時放棄,一副妥協的樣子。但眼中的流光,和腮邊的紅霞,卻是騙不了人的。
許是覺得當前氣氛太過曖昧,魏念晚有意岔開話題,問了個心中一直不解的問題:「對了,你每回給我畫一幅梅,是何意?」
「你可有留著它們?」陸綏卿反問。
魏念晚將那厚厚的一疊紅梅圖取來,陸綏卿將它們一張一張在床上排開,最終竟拼成了一張完整的畫。
只是這幅畫不再是一幅單純的紅梅圖,而是連成了一幅由梅枝構成的字。
魏念晚只覺驚奇,一個字一個字的跟著念:「執——子——之——」
剩下一個字魏念晚未再念下去,因為她終於意識到這字連起來的含義。而陸綏卿卻幫她念出了最後一個字:「手」
與此同時,他的大手略略收緊,與她的小手緊緊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