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亡命天涯

  姜念晚從一片火光中跑出來時，已看到有幾個驛卒拿著盆盆罐罐打水滅火，然而這點水源於這場大火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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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狀況與其寄希望於滅火，倒不若大些聲音叫喊，將仍在睡夢中的人叫醒。

  是故她一邊跑，一邊揚高了聲量喊：「走水了！走水了！快起來逃命去吧！」

  有幾人因她的叫喊聲衝出了屋子，衣衫不整地朝著與她相同的方向去逃命，如此一來倒也幫了姜念晚。混在人群中，她的行跡便不那麼可疑。

  出了驛站，她正準備由那條貫穿龍泉鎮的山徑逃走，卻忽地想起隔壁新驛站那邊還有一位天皇貴胄！

  且不說那位璟王既是皇子亦是送往吳國的質子，身份是何等的特別，就算他僅僅是個尋常人，憑著他今日那一籃紙錢，她也不忍心這樣一個好人死於非命。

  是以她不放心的跑到新驛的大門前，扒著門縫往裡看了看，確定侍衛們已開始護駕，璟王不會有危險了，她才又繼續逃命。

  她近乎是只用了一口氣跑出的龍泉鎮，鎮外一條山路狹窄曲折，是去往同州的必經之路，而同州亦是前往西洲的必經之地。

  她也從沒有放棄繼續前往西洲的計劃，只是往後身份不同了，她不再是以流犯的身份回去。

  靜寂的夜裡一切動靜都顯得格外清晰，姜念晚的雙腳在山徑上不斷踩踏著，激起山壁間的迴響。而這些迴響卻似鼓勵，讓她有更多的力量往前奔跑。

  若她猜得不錯，那六名女囚放火之後多半會沿著原路返回，因為鮮少有犯人逃跑後依舊向著原本的押解地行進，大多都會往相反的方向逃。而官府也深諳此道，故此搜尋的重點也往往是來路。

  且同州較為繁華，府衙兵力充裕，海捕文書更是一夜便可貼滿全城，官府必定覺得沒有哪個囚犯敢迎難而上。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是以此刻的同州，才是真正的燈下黑。

  再說姜念晚留下來的畫像依舊是崔瓊的，並不畏懼全城通緝。而她要往西洲去，便需要造個假的過所，方圓幾百里也唯有繁榮的同州可以找到這樣的生意人。

  只是這條路，比姜念晚以為的還要遠。

  若隨著押解的隊伍，到達同州原本只需三日，可姜念晚僅憑著一雙腳，一路上還要躲躲閃閃，找東西果腹，如此竟是走了七日，也還沒到同州。

  下了山，吃的還有水源已不那麼好找，她已整整兩日沒有吃一點東西。路過山泉時保存的那一點水，也在昨日全喝盡了。

  此時踉踉蹌蹌行走在驛道上的姜念晚是又累又餓，當然更為致命的是她已渴得不行，若再找不到水，她覺得自己撐不過一個時辰就要倒下了。

  紅日當明，正是一日裡最暖的時候，可她卻手腳冰涼，全身沒有一點熱量。

  又強撐著走了十幾步，她轉過山丘的一角，終於看到了希望——就在不遠處的山腳下，有一座宏麗的別苑！

  一時仿佛忘記了身上的疲憊，姜念晚狂奔起來。

  然而就在她準備叩響朱漆大門上的銅環之際，豁然聽到院子裡紛踏的腳步聲，她瞬間警覺，躲去一棵大樹後。

  不一時，便見大門從裡面打開了，一隊衙役自裡頭出來，走到門外了，還不忘回頭告誡一句：「若發現剛剛畫像上的那七個女囚，務必立即報官，否則便以窩藏之罪同罪論處！」

  「是是是，草民記下了！」屋主躬身相送，賠著笑臉連連點頭。

  他們竟已查到了這裡。此處離同州已不遠，這些衙役應是同州府衙的。姜念晚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她雖與通緝令上的崔瓊不那麼相似，可就她這身裝扮，只要被人撞見是必然暴露的。

  她舔了舔早已乾涸暴皮的嘴唇，心道橫豎是死，沒吃沒喝地在這裡等死，倒不若冒一次險。

  仰頭看了看面前的大樹，姜念晚開始小心的往上攀爬。這時她便要感謝彼時存著報仇信念的自己，也曾訓練了一些逃生的本領，這棵樹於她而言，並不算太難。

  很快她就借著大樹翻上了牆頭，看到院子角落裡的那口水缸，不禁連咽了兩口唾沫。

  一時間也顧不得危險，直接從牆頭跳進了院子裡，在地上打了兩圈滾兒爬起來徑直衝向水缸！

  人生頭一次，她大口大口的趴在水缸上喝水，沒有優雅體面，只有狼狽之下的饜足。

  喝飽了水，她又將水瓢舀滿，抱著滿滿一舀子水離開。

  沒有吃的不打緊，沒地休息也不打緊，只要有水，她便不會死。這樣寬慰著自己，姜念晚臉上掛上淺淺的笑意，繼續踉踉蹌蹌趕路。

  走到最後，她的腳仿佛已不是她的了，終於她摔了一跤！

  磕破頭，流血，這都沒什麼，可當她撐著地爬起來，驀地發現地上空空的水舀子時，整個人都傻住了。

  若是絕望有聲音，一定就是此刻響徹天際的這聲哀鳴。

  一時間仿佛她身上的所有力氣都被抽去，她再也走不動一步了，任由著自己又倒在地上。

  她累了，真的累了，好想不管不顧地睡一覺。哪怕再也醒不過來。

  渾渾噩噩間，姜念晚仿佛聽到有人發現了她，不過她已沒力氣再爬起來逃跑了。她就這麼安逸地躺在地上，連眼皮子都懶得掀一掀。

  衙役也好，解差也罷，哪怕是山匪她都不在意了。

  然而那些人並沒有傷害她，她只感覺到自己被幾人抬起，之後就轉移到了一個極舒適的地方，應該是軟榻吧。

  還有暖香縈繞在屋中，她愈發困了，終於沉沉睡去……

  隨著朝陽噴薄而出，周圍開始變得刺眼，薄薄的眼皮兒遮不住光線，姜念晚無意識地抬起手罩在自己眼睛上。

  須臾，她的意識點點回溫，長睫顫了顫，終於睜開了眼睛。

  陌生的屋子裡陳設精潔，暖香撲鼻，只是除了躺在軟榻上的她之外，並沒有其它人在。

  是附近的人救了她？她昏倒前，好像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幾座闊宅，應當是同州的富賈偶爾來小住的山間別苑。

  可這念頭才在姜念晚的腦中一閃，便被她立時又否定了。

  官府的人正拿著海捕文書四處搜她們，即便富賈覺得她與那些女囚的面容不相似，也斷沒有這個關頭給自己找麻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