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佛之善惡

  對於白素貞來說，這個消息，著實是讓她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紫微帝星，中天北極紫薇大帝。

  

  她知道陸鳳秋並不會胡說八道，不會無中生有的來騙她。

  事關天庭更換天帝這樣的大事，又豈能胡言？

  只是白素貞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以前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得道成仙，在她的印象當中，像她這種妖類成仙，將來最大的可能便是到瑤池王母娘娘那裡做個普通的仙女。

  即便後來，認識了陸鳳秋，陸鳳秋告訴她，她是紫微星轉世，她也最多想的是，可能自己日後想要成仙，更加簡單了一些，選擇更多了一些。

  畢竟有著天尊護佑，她能做的選擇便不再那麼單調。

  結果，現在天尊告訴她，她將來很有可能登上天帝之位？

  嗯，不對，是天尊的意思是在擔心，她的人格有可能被紫薇大帝的人格抹殺。

  「如果你不願意，此事，就當本尊沒有說過。」

  「放心，你只需要遵從你自己的本心即可。」

  「這世上不會有人去強迫你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陸鳳秋看到了白素貞臉上的猶豫之色，在一旁緩緩說道。

  在陸鳳秋看來，這天庭之主換不換在其次。

  因為一方世界想要演變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並非換一個天帝就能做到的事情。

  當年天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事實上，每一個登上天帝大位的大神，都想這天上人間在自己的統治之下變得更好。

  然而，事實是，每一任天帝上位，只不過在延續著前一任天帝的作為。

  所以，陸鳳秋其實對於紫薇大帝登上天帝之位，能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並不報什麼太多的幻想。

  只是，為了多元大宇宙的生態平衡，即便只有一丁點的希望，陸鳳秋還是願意去嘗試的。

  但是如果，這種嘗試是建立在犧牲掉白素貞的情況下，那他肯定是不願意的。

  這不符合他的道。

  白素貞聽到陸鳳秋的話，從茫然失措中醒轉過來。

  她看著陸鳳秋，道：「天尊，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陸鳳秋點了點頭，道：「當然。」

  白素貞道：「天尊當真是悲天憫人，慈悲為懷。」

  陸鳳秋卻是笑了笑，搖頭道：「這還是本尊第一次聽到旁人稱讚本尊慈悲為懷，本尊曾經被人稱作是屠夫，因為本尊染過手中的鮮血可以說是不計其數。」

  「其實，本尊說這一切，只是因為本尊比較護短。」

  白素貞聽了陸鳳秋的話，本來有些緊張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麼就放鬆下來了。

  或許是因為，陸鳳秋說他比較護短吧。

  白素貞看著陸鳳秋道：「天尊，那麼淨世白蓮呢？」

  「真如天尊所言，淨世白蓮一旦幻化，那麼我必然得到大造化，那時候，紫薇大帝的人格會不會也一樣出現呢？」

  「即便，我們不去做任何努力，不去想著改天換地，不去想著成為下一任天帝。」

  「那麼，紫薇大帝的人格就不會出現了嗎？」

  陸鳳秋道：「當然，如果你不想做這件事，即便是他也沒有辦法。」

  「因為，你才是當世，而他是過去。」

  白素貞聞言，微微頷首，臉上露出釋然的笑意，道：「那我懂了，天尊。」

  陸鳳秋疑惑道：「你懂了什麼？」

  白素貞卻是道：「天尊教我們問道之心，當是一往無前，不能瞻前顧後。」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不是嗎？」

  「或許，我曾經平凡，但是，當天尊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的命運早已經發生了改變。」

  「有陽光自然就有陰影，但我們不能因為有陰影就怪陽光。」

  「或許，先前，我並沒有做好準備，但是，因為有天尊在，我願意去做這件事。」

  「因為，我相信天尊。」

  白素貞的聲音平淡而有力，直入人心肺腑。

  陸鳳秋突然笑了起來，道：「你能這麼想，本尊很意外。」

  「其實，你說的對，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或許這個使命不是我們自己去做的選擇。」

  「但是，當使命到來時，我們不能選擇後退。」

  「因為，如果我們每個人都選擇退一步，那麼這大世，也許早就不復存在了。」

  「大道且長，問心無愧。」

  「恭喜你，邁出了屬於自己的道。」

  白素貞起身，朝著陸鳳秋施禮道：「還要多謝天尊教誨。」

  陸鳳秋點了點頭，道：「嗯，既然如此，那這件事便這麼定下吧。」

  「白蓮幻化之時，便是兵戈再起之日。」

  「馬上便過年了，待過了年，你和漢文便拜堂成親。」

  「不過，千萬要記住，白蓮沒有幻化，你倆是不能圓房的。」

  聽到最後一句，白素貞的臉上泛起紅暈，有些不太好意思。

  「去吧，回去準備一下，你倆的婚期就定在大年初四。」

  陸鳳秋又補了一句。

  白素貞聽到之後，微微欠身，然後轉身離開。

  送走了白素貞，陸鳳秋反倒是生出一番感慨之意。

  他本來以為白素貞可能不會答應這件事。

  但是白素貞不僅選擇了去做這件事，而且說的話也讓他感到了一種信任。

  這說明，他教徒弟教的還是比較成功的。

  白素貞和許仙結婚是件大事。

  淨世白蓮什麼時候幻化，什麼時候才是他們二人最為情深意動的時候，這一點，陸鳳秋也算不到。

  但新婚之夜，是最有可能的時候。

  他要早做準備。

  因為，有可能在那時候，什麼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

  或許還會打著人妖不能結合的天條律法。

  況且，靈隱寺還有一個濟癲在時刻準備著。

  陸鳳秋甚至覺得如來都有可能親自下場。

  當然，那是建立在淨世白蓮能在白素貞和許仙新婚之夜直接幻化出來的前提下。

  不然，如來也不會提前出現。

  世上的事，其實很多事，和年齡無關，只是見到的事情多了，想的多了，才能突然理解平時的很多事。

  這一點，在白素貞和許仙的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許仙匆匆忙忙的回到錢塘縣姐姐家裡，和姐姐許嬌容匯報了這個重大的利好消息。

  許嬌容一聽，別提有多開心了。

  這還是臨近年關，更是喜上加喜。

  許嬌容連忙出了門，去聯繫三姑六婆，街坊鄰居，去尋了媒婆。

  第二天一早就讓人帶著聘禮直接奔著白府去了。

  看起來比許仙本人還要著急多了。

  反倒是許仙自己並沒有那麼著急。

  因為許仙知道，有天尊親口保媒，他和白師姐這一樁姻緣便算是定下來了。

  除非他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惹惱了白師姐，有可能會出岔子。

  但是他哪裡會做那等事。

  夜裡，許仙依稀感慨著過去，和自家姐夫李公甫喝了個酩酊大醉。

  ……

  許仙高興，白素貞自然也高興。

  小青則是看著白素貞高興，她也跟著高興。

  只是一想到白素貞真要嫁人了，小青覺得有些酸溜溜的。

  白素貞並沒有將淨世白蓮還有她有可能成為天帝之事告訴小青。

  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到時機成熟，陸鳳秋自然會告訴小青和許仙。

  白素貞自然是聽了陸鳳秋的吩咐。

  ……

  許仙在杭州城的保安堂，也早已經歇業了。

  本來許仙是要等到年三十再關門的，但是突然要結婚了，在姐姐許嬌容的極力勸說下，他也只好提前歇業。

  許仙在杭州府買了一座新宅院，他開藥鋪半年多，生意越來越好，手裡也有些閒錢。

  雖然買不起什麼大豪宅，但獨門獨戶的小院還是能買的起的。

  既然是要成家了，不能和沒結婚的時候一樣，他自己一個人能住在藥鋪里湊合，但結了魂總歸是不能也讓白素貞也跟著他住藥鋪。

  當然，按著白素貞的意思，婚後住到白府上去也是可以的。

  但被許仙拒絕了，許仙在陸鳳秋的影響之下，也開始走向了新生活。

  不打算再去做軟飯男。

  當然這都是陸鳳秋刻意提點過的，實在是原劇里的許仙讓陸鳳秋太膩味了。

  原劇里的許仙吃軟飯吃到了一定高度。

  娶個老婆，三媒六聘，要什麼沒什麼，婚後直接住到人家女方家裡去了。

  開個藥鋪，一窮二白。

  什麼都是娘子給搞到手的，堪稱是軟飯之王。

  現在許仙總算是有了點男子漢的擔當。

  保安堂的提前歇業，自然引起了一些街坊四鄰的注意。

  而這個消息也很快便傳到了在靈隱寺出家的濟癲耳中。

  「要成婚了？」

  濟癲坐在飛來峰上，看著那雲起雲落，喝了一口小酒，吃了一口大雞腿。

  濟癲的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只是這笑有些怪異，說是笑，卻又有些像是哭。

  其實濟癲是想起了往事。

  就在這時，濟癲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嘆息。

  「人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

  「而道濟你卻是為了成佛，拋家舍業，在大婚之日逃離，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可還記得你那位新娘子的面容？」

  濟癲猛的轉頭，只見他的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影。

  「天尊......」

  濟癲看著突然出現的陸鳳秋，沒有再裝作不認識。

  因為他知道，既然天尊已經出現在了這裡，就已然洞察了一切。

  陸鳳秋看著濟癲，微微一笑，道：「知道本尊為什麼討厭如來嗎？」

  濟癲不知道天尊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的目光少見的清澈起來，面對天尊，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因為，這是如來佛祖、觀音菩薩都要謹慎的對手。

  陸鳳秋知道濟癲不會接他的話，於是自顧自的說道：「因為本尊覺得他傳播佛法之時，編造的謊言有些太過了。」

  「本尊並不反對如來傳播教義，但為了傳播教義，將世人當做傻子一般愚弄，著實太過了些。」

  「的確，世人大多數都是愚昧的。」

  「只要編造出一個美好的謊言，便可以去蠱惑這些愚昧的人。」

  「讓他們成為佛的信徒，讓他們為佛提供香火，提供信仰之力。」

  「佛讓世人學會向善，但更讓世人成為愚人，讓世人變得更加自欺欺人。」

  「就拿你道濟來講。」

  「你出生在富足之家，父母雙全，的確，如果沒有觀音送子，你的父母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佛給了你父母希望，但是又親手將這希望給破滅。」

  「這是善嗎？本尊覺得並不是，本尊覺得這是惡，這是百倍的惡。」

  「這比直接殺了他們，讓他們更加難受。」

  「這是一種戲弄，這是一種對於芸芸眾生的戲弄！」

  「佛高高在上，施捨給了他們一個兒子，想要收走，就能收走，那你當初，又為何要給他們一個兒子呢？」

  「不過是為了讓他們更加信佛，為了讓世人聽到這樣的事實之後，更加狂熱。」

  「普通人的願望，無非就是子孫滿堂，平安一生。」

  「可是，因為你是降龍羅漢轉世，佛祖給了你不一樣的使命，所以，你在新婚之夜逃離。」

  「丟下了一個爛攤子，留給了你的父母。」

  「你逃離之時，可曾想過，你那剛過門的妻子，會因為你而發瘋。」

  「你逃離之時，可曾想過，你的父母，會因為你鬱郁而亡。」

  「你追求的佛法，是普度世人的佛法。」

  「你追求的佛法，是極樂世界的佛法。」

  「然而，正是因為，你追求的這所謂能普度世人的佛法。」

  「讓你的父母在悲痛之中鬱郁而亡，讓你的妻子，一生瘋癲。」

  「這是什麼佛法？」

  「這是吃人的佛法！」

  「這是惡，赤裸裸的大惡！」

  「濟癲，你瘋瘋癲癲行走在這世上，你以為你是在普度眾生嗎？」

  「你以為你是在贖罪？」

  「不，你僅僅是在給自己找尋那麼一點可憐的自我安慰而已，來告誡你那僅剩的良心罷了。」

  「濟癲，本尊不管你為什麼會來到靈隱寺，但是本尊不會允許你出現在白素貞和許仙的大婚之日。」

  「如果有人要來，那就讓如來親自現身吧。」

  「你，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陸鳳秋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飛來峰的山頭，又變成了濟癲一個人。

  只是那些迴響在濟癲耳邊的話，卻是久久不散。

  這一日，濟癲是真的瘋了。

  他大笑著離開了靈隱寺，在山間狂奔，引得靈隱寺眾僧錯愕不已。

  於是，觀音出現了。

  觀音用柳枝在玉淨瓶中沾了一滴水，滴在了濟癲的心上。

  觀音嘆息道：「降龍，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下一刻，濟癲的身上泛發起金光，濟癲一身的破爛衣衫，變成了錦斕袈裟。

  濟癲消失了，降龍回來了。

  降龍雙手合十，一臉肅容的朝著觀音道：「降龍辦事不力，請尊者責罰。」

  觀音搖了搖頭，道：「非你之罪，而是天尊太厲害了，能用三言兩語便破了你的佛心，這世上恐怕除了我佛如來，無人能出其右。」

  「便是貧僧，也不能。」

  降龍道：「那白素貞和許仙大婚在即，此事，又當如何？」

  觀音道：「此事，我佛如來自有計較，你先隨我來。」

  話音落下，觀音和降龍消失在了原地。

  ……

  陸鳳秋坐在玉泉觀中，知曉觀音和降龍已經離開了杭州府，臉上泛起笑意。

  想要破濟癲的佛心，其實很簡單。

  打蛇打七寸，濟癲的破綻太明顯，根本沒有什麼挑戰性。

  本來，他是不想對濟癲出手的，但是，因為四御的出現，讓他改變了主意。

  如果還是任由濟癲留在杭州府，可能會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隱患。

  所以，只能是出手拔掉。

  白素貞和許仙大婚在即，他不希望到時候濟癲出現在許仙的面前，去和許仙說一通什麼亂七八糟的佛法。

  你要做和尚，那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勸別人和你一樣做和尚。

  這是不是在導人向善，這是惡。

  看似讓人消解了七情六慾，但人家明明兩情相悅，你卻非說婚姻是墳墓，這不是搗亂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