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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相對而泣

2024-06-02 18:17:11 作者: 規劃失憶

  月塵苦笑著搖了搖頭,店小二給她講的故事與文書給她講的故事,主旨雖然相同,可是內容實在是千差萬別,然而誰又知道那把火無關天意無關冤魂,而是她月塵放的呢?

  至於飛鳳樓的落鳳為何要去司馬家哭祭,這是她想不明白的;伽藍草原的琴姑娘為何也去司馬家哭祭,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對於落鳳姑娘,她一邊掛念著她,一邊又覺得她實是個高深莫測的姑娘,讓人看不透;對於伽藍草原的琴姑娘,她心裡唯有心疼,不知道衉血的她一路顛簸能不能堅持回到伽藍草原呢?

  唉,自己真是個自私的人哪。

  她愣了一會兒,文書看著她,摸一摸她纖細蒼白的手,如千年寒鐵一樣冰涼。

  她吃驚地問道「這種天氣姑娘的手何以如此冰涼呢?要不,姑娘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我們再作計較。」

  月塵慘然地笑笑,說道「文書啊,我的傻文書,我怎麼可能還跟以前一樣健壯呢?不知道無心醫聖用了什麼藥,總之他肯定也是百般無奈之下才這樣的,所以我的身子是越來越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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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書憐愛地扯起她,讓她什麼也不要說了。

  她鋪好床,就這樣強制月塵上床去睡覺。

  月塵本想告訴她司馬玉家的那把火是怎麼放的,可是看著她一定要她睡覺才肯罷休的樣子,乖乖地閉了嘴,什麼也沒說。

  一躺在柔軟的床上,又是在文書的屋子裡,她頓覺一陣輕鬆,很快便沉入了夢鄉。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睡得踏實,睡得寧靜,這真是一場美好的夢啊,只願從此不要從夢中醒來就好。

  她帶著心滿意足的放鬆的笑睡去了。

  而飛鳳樓里落鳳正與啞女相對而泣。

  啞女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地拿著帕子幫著落鳳拭去眼角的淚。

  啞女尹尹呀呀地比劃著名什麼,可是落鳳是看也不看一眼。

  她的眼睛紅腫得都快睜不開了,那張膚白如雪手臉上掛著說不清哀愁與憤恨。

  她實在是鬱悶極了,她扯過一張宣紙,提筆剛寫了一個字,眼淚又像那六月的雨,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未曾落得下筆,那淚珠倒先掉在宣紙上了,浸潤了一大片。

  她的心裡苦極了,她親手害死了她的師姐,她要怎樣給自己的師父交代呢?雖然她是一萬個不情願,不願意,可是那個人像一個幽靈一樣,隨時隨地都跟隨在她的身邊。

  她甚至連心裡的話都不能說出來,哪怕對著啞女也不行,所以她只能哭。

  就像那天在司馬家,大家都以為她是為這一家人而哀慟著,只有她和那個人才知道她是為什麼而哭,一部分為著師姐,另一部分為著自己。

  如果人活著,始終不能活成自己原本的樣子該是多麼憋屈;而人活著,人的命運卻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那生活又該是多麼的艱難。

  而恰好,這兩者都在她的身上表現得琉璃盡致。

  她不但不能活成她自己本來的面目,她的命運還掌握在別人的手裡。

  比如戒指。

  她不得不去傷害她的師姐,唯一的是她沒有去傷害小師妹月琴。

  她離開的時候,那個傻傻的師妹沒有出賣她,她像一個孩子一樣哭著拉著她的衣角,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真希望那時候的自己對小師妹沒有那麼強硬的態度。如果她溫柔一點的話,或許小師妹就會把她要離家出走的消息告訴師父,那麼師父怎麼會允許文文弱弱的她離開無岫山莊呢?絕不會允許。

  那麼她的命運至少大部分是握在自己手裡的。

  可是現在,她只能一邊後悔一邊流淚。

  她都做了什麼?她不過是一個沉浸在愛情里的女子,她只不過是愛上了那一雙溫暖如玉的手,不過是愛上了陽光下對著她笑的那個少年,她有什麼錯?為什麼一定要讓她來承受這些無妄之災?

  她不能回憶無岫山莊裡的日子,那日子像是天堂,而現在她在地獄,她是地獄裡的惡魔。

  越想越覺得這人生太過於無望,她由無聲的哭泣變成放聲痛哭,哭得她連自己的身子都支撐不住了,不得不伏在繡著琉璃珠子的桌子上哭得抽抽咽咽,喘不動氣來。

  啞女看著又心疼又無奈,眉毛擰成了一團巴,只能不停地把乾淨的絲帕遞過去,把茶水溫了又熱,熱了又溫,只見落鳳的淚水流個不停。

  啞女只得用筆在紙上寫道「姑娘,你哭什麼?」

  落鳳抬頭看了一看那幾個字,盯著啞女看了一會兒,問道「當初你被家人趕到街頭,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心裡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她只這麼一問,啞女的心便酸澀極了,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那些淚水像突然漲潮的海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那些痛苦的回憶像浪潮一樣席捲了她。

  她侷促地用手不停地抹著眼淚,可是那眼淚像天上掉下的雨一樣,任憑她怎樣擦都擦不盡,那些淚水像珠子一樣滾滾而落,那些

  那些曾經青春飛揚的日子,那些恣意揮灑門前車馬絡繹不絕的日子,像一幅美好的山水畫面一樣。

  她記得那時的她還很年輕,她記得那時候的她大約只有十三歲吧。

  十三歲的她,就這樣穿上了新的衣服,打扮一新她以為自己要當新娘子,她高興地對著娃娃說道「姐姐要嫁人了,從此再也不會吃不飽了,妹妹,姐姐有好吃的,一定會分一半給你的。」

  她走的那天,她永遠忘記不了幾個妹妹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地排成一排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上,一臉艷羨地看著她,好像她是公主一樣,從此她要去享福去了,從此她可以吃上白面饃饃了,從此那低矮的草棚,那永遠暖不熱的潮濕的被窩,那永遠蓋不住自己瘦瘦小小的身體的被子要跟自己說再見了。

  她平生第一次穿上了新衣,平生第一次坐上了馬車,平生第一次在陌生人的帶領下吃了一頓飽飯,平生第一次知道人們可以吃的東西有那麼多,不只是觀音土,不只是那些又苦又澀難以下咽的野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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