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昔日情誼

  想到這裡，她忽然不難受了，你看，煙花多美啊，你看。

  她的眼前 再也不是那虛虛漠漠的荒蕪的一片了，她的眼前出現了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星星，每一顆星星都是那麼的亮，眨呀眨的。

  她的眼淚出來了，辛辣的淚水，帶著幸福的笑。

  她多想發出一點點聲音，告訴所有的人「你瞧，天空那麼美；你看，星星那麼亮。」

  可是她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她用盡了全力，也只是喉嚨里「咕咕嚨嚨」的含糊不清的叫喊。

  

  她忽然記起了，在她的生命里有一個白月光似的夜晚，那天晚上皎潔的月亮照在山崗上，那天晚上，她看著遠遠近近的山嵐像極了一幅水墨畫。在她的心裡，在她的腦海里，那裡應該還有一座院子，是秦家窪的那座小院子嗎？

  不對，她又搖了搖頭，一定是記錯了，記憶中的小院子是乾淨整潔充滿了藥香味的，應該還有清凌凌的小溪流的，不對，不對。

  就這樣，她忽然覺得鼻腔里一股辛辣的味道來了，又腥又甜，她想把那甜甜的汁液吮吸到胃裡，不知為何此時的她如饑似渴。

  她悲哀地發現她連吞咽都不能了，嗓子裡仿佛有一團棉花，緊緊地裹挾著她，非但她呼吸不了，連吞一口那些在她看來甘甜的汁液都不能。

  她悲哀極了，她忽然想要放棄一切了，就這樣混混沌沌地挺好的，不是嗎？

  她就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的大腦里也更加亂糟糟了，她的感覺一點點地消逝，那些記憶中的山山水水像正在褪色的水墨畫一樣一點點地洇開，漸至消散不見。

  有那麼一刻，她的大腦忽然特別清醒，是該說再見了嗎？

  她以為她獲得了新生，可是下一刻，那種窒息的感覺又緊緊地攫住了她。

  是了，迴光返照。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她感覺體內有一股氣正在上竄下跳，好像那股氣像她一樣找不到突破口。

  她忽然感到可笑至極，她這是要死了嗎？

  每個人臨死的時候或許都多多少少對這塵蕊有所眷戀吧，然而她似乎一點也沒有。

  除了司馬真，除了現在已經屬於伽藍草原的琴姑娘外，她不知道她的記憶里還可以塞下什麼人？

  對了，還有洛川王府里的文書、文碧，還有那大門口匆匆的一個擁抱，那麼真實那麼溫暖，像曠古的風，像三月的陽光。

  這些，死了就不能再擁有了嗎？

  算了吧，這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她就這樣閉上了雙眸。

  對於塵世再多的眷戀，此時也化作了深深的疲憊。

  死了就死了吧。

  人死了是沒有靈魂的，對嗎？

  可是她怎麼能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墜不停地下墜呢？

  耳旁沒有風，臉上沒有淚，可是身子卻在止不住地往下掉，是錯覺了？

  如果人死如草枯，如世上的雞鴨豬狗一樣的話，這麼真實的感覺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她的頭又是一陣眩暈。

  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口腥甜的熱呼呼的血噴在她的臉上。

  一股清冷的空氣不期然地闖進了她的肺里。

  她悽然地叫道「我沒有死嗎？」

  她身子軟軟地癱在地上，看著她的面前倒著的那一堆白髮。

  她縮了縮了身子，失口問道「你殺了她？」

  她知道此時只有她與她，只能是她了。

  黑暗中一個顫抖的聲音答道「是的，如果我不殺她，你就會死的。」

  她頹然地回道「她也是個可憐的人。」

  「難道我不該殺她嗎？我應該讓你去死的。你總是這樣，這世上的好人都讓你做了，然後別人都是壞人。你可真是虛偽，你從小就是這樣，我從開始到現在都討厭你這樣。」她說話的聲音很激動，激動得差點讓月塵聽出了那聲音里的怨恨與不忍。

  她啞然無聲，是啊，她是為了救自己才殺了她。

  她正兀自出神，那倒在地上的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忽然站了起來。

  她歪著腦袋，斜著嘴，看著倒在地上的月塵，露出瘮人的笑來。

  她一裂嘴，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

  月塵顧不得自己渾身無力，她掙扎著爬到她的面前，拿起她枯瘦的手胳膊來，用手號著她的脈。

  號完脈，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還好，尚不致命。」說完，她已毫無力氣了，又軟軟地倒地上。

  此時，已近黎明，遠遠的東方漸漸地露出一星半點的白光來。

  只見那女子二話不說上來就搶了戒指，那白髮婆婆也想去奪戒指，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臨走的時候她說道「如果我要殺了你們是易如反掌，但是我取戒指，不取你們的性命，你們要記著我的大恩大德。至於你，你要記著我曾救過你。」

  說完，她倏忽走了。

  月塵雖然無奈，可是她已有心無力。

  她想說些什麼，總覺得自己提不起勁來，她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那婆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說道「戒指丟了你別想要回司馬真的骨灰。」

  她反反覆覆地就說這麼幾句話，月塵聽著心煩，她努力地靜下心來，極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她一定要先比她恢復起來。

  她這樣想著，心裡的求生意識就更強了。

  等天亮了，或許她們兩個人都走不了。

  她雖然討厭白髮婆婆把司馬真的骨灰據為己有來要挾她，可是她心中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並不想讓她死去。對於那個陌生姑娘的幫助，她心裡既感激又覺得後怕，有一刻她真的懼怕那個年邁的白髮婆婆會死掉，如果這樣的話，她的罪孽是不是又罪加一等？

  現在她走了，只剩下她們兩個，然而天又快亮了，怎麼能讓人見到這一幕呢？

  那枚帶來麻煩的戒指，這個神秘的婆婆，誰知道天亮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等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能夠順暢的時候，目之所及之處，已見晨曦微現，天空中傳來了鳥兒的聲音，她抬頭看看天，黎明就像一雙具有魔術的手一樣一層一層把天空的雲推開來，一層層地把光明帶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