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再起風波

  隱隱地有人聲傳來了，她不得不站起來，拖著老婆婆那乾枯瘦小又僵硬的身體往牆角挪去。可是自從一把大火之後，司馬府里的那些磚磚瓦瓦早已被臨近的窮人們拿去了，只剩下一些黃泥巴糊成的牆像紙一樣在晨風中瑟瑟發抖。

  她嘆了口氣，實在沒有地方可以藏身，而又不能讓人發現身上儘是血跡的她與她，她只得又拖著身子，把老婆婆往更隱蔽的地方拖去。

  她回頭看了看，老婆婆的身材本就瘦小，在地上一拖，更顯得淒楚可憐。

  她於心不忍，不得不把自己黑色的披風解下來，平攤在地上，再把老婆婆抱起來，放在披風上，然後她拽著披風向前拖去。

  這樣，至少老婆婆不會受到傷害。

  鬼使神差，她又來到了司馬真生前居住的地方，還是那兩棵桂共樹，此時的它們已然奄奄一息地歪倒在一旁，她看見那乾枯的桂花樹，心裡又止不住地悲從中來。都怪自己太衝動了，害得兩棵本就飽經滄桑的桂花樹也要跟著自己一起受罪了。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說話聲，她聽得不是很真切，但是這已足夠讓她魂飛魄散了，此刻的她哪怕是一個婦孺也打不過的。

  她再也沒有精力去為那兩棵被她連根掘起的桂花樹黯然傷神了。

  她拖著老婆婆以最快的速度閃到一處大概有一人高的斷牆的底下。

  剛好有一簇野生的綠色的植物蓬蓬勃勃地生長著，她把老婆婆塞到那叢植物的下面。

  

  自己靜靜地倚著斷牆坐著，調息。

  此刻的她困極了，再加上早晨的陽光慵慵懶懶的，她已經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疲於奔命的她剛倚上牆頭，一陣抑制不住的疲倦的感覺襲擊了她，她頭一歪，就那樣一半身子隱在綠色的植物下一，一半的身子靠在牆根上，陽光的影子斑駁地灑在她的臉上，或明或暗的影子搖曳不定地在她的臉上來回地逡巡著。

  她一合上眼便陷入了夢鄉之中，夢裡的她像個小女孩一樣，挽著一個籃子，懵懵懂懂地走在開滿白色小花的路徑上，天上的陽光不再是明晃晃的，而是像月亮一樣灑下昏黃的光來，不刺眼，不明亮，卻溫柔得像母親的手。

  她蹦蹦跳跳地向前走著，走著，一直走到一條小溪邊。

  忽然一個蒙著臉的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停下了腳步，看到那個披著長發蒙著臉的女子，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似在夢境，又似在現實之中。

  她仰起頭問道「你是誰？怎麼跑到我的夢裡來了？」

  卻聽得那女子用無限哀憐的聲音說道「你是我的徒兒，你怎麼忘了為師呢？你不記得無岫山莊了嗎？唉，都是為師的錯啊。」

  說著，那女子痛哭起來，她不哭還不打緊，她一哭，那溪里的水突然就翻滾起來，本來清澈可人的溪流頓時翻起了黑色的波濤，那些波濤排山倒海似的向她襲來。

  她心裡暗叫一聲「完了。」

  彼時卻嚇得動彈不得，她想跑，卻半步也挪不動。

  她想叫那個痛哭的女子一起跑，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了。

  那女子卻還自顧自地在那裡哭著，不說話。

  那些黑色的猶如妖魔鬼怪一樣的波濤卻在女子背後上下盤旋著始終越不過女子的身邊。

  她一下子放鬆了，一點也不害怕了。

  她天真地問道「你是來保護我的嗎？」

  那女子依然不答話，只是哭得更加悲傷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卻驚覺自己的臉上猛地疼了一下。

  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又開始覺得害怕了，難道是那些黑色的溪水迸濺到我的臉上來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臉，又繼續沉浸在她的夢裡不肯醒來。

  她剛剛要再次雲繼續那個讓她興奮不已的夢來，卻不防臉上又吃了一痛。

  這下她徹底醒了。

  她睜開眼睛，太陽已經躲在雲層背後雲了，夕陽金黃色的光暈就落在她的眼前。

  她一時恍然不知身在何處，她迷濛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入睡前的事理了一個大概。

  想起了那個白髮婆婆，她渾身一個激靈，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跳進那簇綠色植物的下面，白髮婆婆正坐在那裡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看著她鼓起來的眼睛，她嚇了一跳。

  婆婆張嘴說話的聲音更是讓她後退了三步。

  「我用了十二顆石子才把你砸醒，你是想要睡死在夢中嗎？」

  「十二顆？」她不相信地看著她，怪不得睡夢中臉上時不時地會疼一下，原來都是老婆婆拿石子丟的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一邊質問道一邊翻過她的後背，看看那個姑娘那一擊到底怎麼樣。

  她撩開她的衣服，後背只有一個青色的印子，像是淤血，邊緣有一些地方略微地顯露出紫色來。

  她又號了號她的脈，脈象空洞而博大，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問道「我睡著了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嗎？為什麼你的脈象變化得這麼大？她那一擊雖然讓你吐了幾口血出來，然後並不礙事的。你吐血不過是因為你素體內火盛而炎上，她的掌力並不渾厚，甚至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使勁地打出的那一拳。所以你一定是有什麼隱疾才對。你要對我說實話，這樣我才能救你。」

  她說得極為認真誠懇，那老婆婆忽地冷笑了一聲，她這一笑更是讓月塵大駭了一下，她的牙齒上竟然沾滿了鮮血，有的血已經凝固成黑色的了。

  怎麼會這樣？她驚奇地問道。

  老婆婆吐出一口血來，說道「你很奇怪是嗎？你不認得我是嗎？你是不是盼望我快點死掉，可是你又怕我死掉，如果我死了你就得不到司馬真的骨灰，不是嗎？」

  月塵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婆婆，我是討厭你，可是我從來未曾豐過要致你於死地的心。」

  她的否認讓那老婆婆放聲大笑了起來。

  她不停地重複道「你不認得我了？你不認得我了。誰都不會認得我了，只有我的孫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細細地摩挲著那半截人的腿骨，那骨頭已然被撫摸得油光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