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豐景

  豐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得真真切切，他好笑問豐收道「你說，那個老乞丐用的是什麼功夫？」

  豐收乖巧地搖搖頭，回道「屬下愚鈍，還請公子明示。」

  豐景笑而不語，看著豐收，忽地一頓身子，豐收像陀螺一樣原地打轉，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他嘴裡叫道「公子，快放過我罷，受不了了。」

  

  豐景但笑不語，只見他收了收氣，豐收像一根木樁一樣，立馬立在原地不動了。

  停下來的豐收，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喃喃地說道「公子真是厲害，我頭暈了好久，看見太陽都是十個八個的，踩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真正地跟做夢一樣。」

  豐景笑了笑，說道「呵，你還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可是我連踩在棉花上是什麼感覺都只能靠想像了，你要跟我說得很仔細我才知道呵。」

  豐景的語氣如此傷感，豐收不由得住了嘴，他知道他面對的豐景是一個沒有腿的人。別人沒有了腳都會哭泣，而豐景是連腿都沒有的人。正是沒有腿的他，練成了如此的武功，沒有堅強的毅力是絕對達不到這個境界的。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用殘缺的身軀能做到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想而知，其間經歷的痛苦與折磨，在這種魔鬼似的折磨下成長起來的少年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在他的眼裡，豐景公子人前從來都是笑呵呵，像傳說中西方的彌勒佛，而只有他知道，在公子獨處的時候，那眼神比九重天的寒冰還要冷酷還要凌厲。

  只有他偶爾看到獨處的豐景，那慘澹的臉，那濃得化不開的陰鬱的眼神……

  現在豐景依然在笑，笑容是那麼的溫暖，與天上的太陽相得益彰，讓人如沐春風，讓人不由得去親近他，去愛他，像世人的傳言那樣他是一個溫柔儒雅的人。

  然而，就是他這樣溫煦的笑臉往往帶著殺機，帶著殘忍的血腥。

  豐收知道，很快他就會行動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豐景，儘管有時候他也不是很了解他，可是現在他知道他對那個老乞丐產生了興趣，而他的興趣馬上會變成行動的。

  果然，豐景指示他把輪椅往前推。

  那個青年下人還在那裡不停地咒罵著，兩個年老的僕人上前勸慰著，一邊安慰著那個被一件破破爛爛的上衣困住的青年，一邊好聲好氣地懇求著老乞丐快放了那「人事不知」的年青人。豐收看得出，那兩個上了年紀的僕人已經達到了忍耐的極限了，可是眼前的這老篩他們又惹不起，萬般無奈之下，他們不得不耐著性子懇求著、解釋著，說著他們的不得已與無可奈何。

  然而那個老乞丐此時卻擺起了架子，他不理不睬，任由那些人在他的面前如螻蟻一般苦苦哀求，他像泥塑的一般，絲毫不動一點點感情的波瀾。

  直到豐景的輪椅「吱吱吱」地帶著輪子轉動的聲音來到他的面前，他才抬眼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要幫我捉虱子嗎？」

  豐景依然面帶微笑地搖著那一年四季都在他手裡搖動的扇子，用世界上最為溫和的笑容說道「是啊，我是來幫助人的，但不是幫你的。」

  只見他的手輕輕搖動著，他手中的扇子也在輕輕地搖動著，搖動的速度非常慢，慢得豐收都快看不下去，他在心裡暗暗思忖著「這公子是怎麼了？」

  卻只見那乞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只有那進也進不了，退也退不得的青年在那裡叫苦不迭。他先是罵，罵得不過癮，又開始哀求起來。

  他求著求著，突然興高采烈起來「哎呀，我終於能站起來了。」

  邊說他邊揉揉自己酸痛的脖子，大呼小叫地從老乞丐身邊蹦開了，仿佛像逃離什麼怪物一樣逃離開了。

  那老乞丐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再也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悠然和自在了，他的臉色黑得像灶膛里的土，慢慢地又變得紅了起了，黑黢黢的面上，像清晨的霧氣一樣，升騰起一陣陣熱氣來。

  只聽得豐景輕斥一聲道「夠了，夠了，你罷手罷。」

  那老乞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件破爛的上衣終於像秋天的枯葉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豐景吩咐道「豐收，你去把老人家的衣服撿起來吧，拿到我們景豐園裡，吩咐下們人好好洗乾淨，人老了，身子骨懶得動，偶爾會弄髒幾件衣裳是很正常的事，不知道你們洛川王府的人為何如此欺負人？」

  本來那青年與老僕人都看見老乞丐見到坐在輪椅上的公子之後臉色的變化，都以為坐在輪椅上的華服公子是來幫著自己的，乍看他們一停手，忙不迭地想來道謝，卻見豐景說出幾句的責備的話來，弄得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年紀大的僕人們有見識，忙上前抱拳道「相必閣下一定是傳說中樂善好施的豐大公子了，多謝豐大公子出手相助。」

  豐景又是輕輕地搖著自己的鵝毛扇子，這下扇子搖著帶動著微微的風，那風把他垂在鬢角的兩綹頭髮輕輕地帶動了起來。

  只聽得老乞丐沉聲說道「原來你也是拼盡了全力的。」

  豐景依然笑得如三月的春風，他柔聲回道「性命攸關，誰不是拼盡全力呢？」

  說完，又指著那老僕人說道「本來我是要來拜訪你們的洛川王子的，可是你們這些好下人，恰好讓我看見了你們是如何地欺負年老的窮苦老人的，洛川王子既然有這樣的下人，他又有什麼資格接受我的拜訪呢？我還是回去了。」

  他剛要推動輪椅，只見那老僕人拉著那僥倖逃生的青年一起跪下道「都是下人們做事失了方寸，實與我們王子無關，還請大慈大悲的豐大公子能移駕王府。」

  豐景依然在笑，笑聲中他拒絕得很堅決「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呢？你知道我豐景之所以在琉璃城出名，不是因為我是瘸子，更不是因為我是殘廢，而是因為我好客，並且一向喜歡幫助那些窮苦之人，你看，我恰好看到了這麼一位窮苦的人，我怎麼能棄他於不顧呢？你們快快請起，本公子只是今天不去拜訪洛川王子而已，改天有空一定會再來的，你們何苦多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