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母與子

  秦二狗在外面聽得真切，那是母親的聲音，原來母親是聽見他敲門的，原來母親是聽見了他叫門的聲音的，原來……。

  他想哭，可是他把頭仰起來，看向天空，天空一片烏七麻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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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低下頭，聽著屋子裡有男人的聲音說道「你這兒子也忒討厭了點。」

  然後是他母親討好的聲音，那聲音哀求道「要不你快起來，從窗戶里跳出去吧。動靜可千萬要小一些，別讓我的兒子發現。」

  對方似乎很不高興地說道「你就知道兒子兒子，那我呢？這麼冷的夜，你一點也不心疼我嗎？再說了，我哪裡捨得你這溫暖的被窩啊？」

  此時秦二狗恨不得一腳踹開門，把那個有著冷酷聲音的男人從母親的床上拎起來，然後丟到村前的那條大河裡，讓小魚小蝦啃噬他的軀體。

  可是他忍了，他衝進去，他的母親怎麼辦呢？

  剩下的他母親那些討好的話，那些哀求的聲音，他再也聽不進去了。在他的面前一向貞潔無比的母親此時卻向一個男人說著好話，只因為她事先不知道她的兒子今天回家。

  他又是屈辱又是難過，一向在他的心裡威嚴的母親，怎麼會有這麼不堪的一面？

  就這樣，他又踢踢踏踏地走到柵欄門這裡，他走路的時候故意弄出些響聲，好讓屋子裡的兩個人聽到。

  他大大方方地打開柵欄的門，並且去廚房裡找到打火石，把門前晾著的松油給點亮了。

  他來到門前，月塵果然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乖乖地站在那裡，甚至連姿勢也沒有改變一下。

  屋子裡的燈終於亮了。

  他陰沉著臉領著月塵來到堂屋裡。

  他的母親，衣著整齊地坐在那裡，看著他一件件地往屋子裡搬東西，她動也不動。

  他不知道此時她的心裡作何想法，只知道他不想看她，也不想跟她說話。

  他的母親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她就端坐在桌前，桌子上點著燈。

  她看著他，不說話；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直到月塵走進屋子裡來，他的母親才不情不願地問道「這是誰？」

  他沒好氣地回答「我媳婦，我要跟她成親。」

  她問「誰家姑娘？」

  「你管呢。」

  母子間的對話就這樣開始了，也就這樣結束了。

  看見月塵好奇地看著她，她一把拉過她的手問道「好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月塵皺皺眉頭，想說月塵又覺得不對，於是說道「我叫明媚。」

  「啊？明媚？好名字，誰給你取的？你爹還是你娘？」她和藹可親地問道，老實說這一個漂亮的婦人，眉眼如畫，雖然年已老，手已糙，可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月塵看看一臉陰鷙的秦二狗，顫顫微微地用手一指他說道「他取的。」

  秦二狗忽然被她逗樂了，他笑罵道「果然是個傻子。」

  他這一笑，讓他母親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可是他的母親不明白「是個傻子」是什麼意思。於是她接著問道「姑娘，你家是哪裡的？父親母親都還建在嗎？家裡有多少人呢？」

  月塵搖搖頭，茫然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你問他。」

  她又拿那好看的手指著在一邊忙碌著整理物品的秦二狗。

  他的母親也把疑惑的眼光拋向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二狗現在不生氣了，他反而理直氣壯地跟母親說道「對，她是個傻子，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一口氣把這些說完，說完他就看著母親。

  他的母親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眼神里流露出的東西不像母子之間的親情流露，倒是賭氣的成分更多。

  「你這樣，好嗎？要是她的家人找過來怎麼辦？」他的母親擔心地問道。

  「沒有人知道，而且她願意跟我過日子。」他停下手中的活，又冷冷地說道「難道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了。」他的母親回道。

  「那就好，幫她收拾床鋪吧。」他吩咐道。

  月塵迷茫地看著他們，一會兒看看秦二狗，一會兒看看秦二狗他媽。

  忽然從裡屋里走出一個人來，此人高高大大，方方正正的臉，只是臉上一股油星子味。

  一見到這個人走了出來，秦二狗的媽緊張得捂住嘴巴，秦二狗的臉色也變了，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

  兩個男人就那樣對峙著。

  秦二狗的媽一看架勢不對，急忙拉著月塵的手走到兩個男人中間，尷尬地笑道「二狗啊，娘有件事沒有跟你說。」

  秦二狗知道自己的娘此時握著月塵的手，本來就是一個傻姑娘，萬一被嚇得更傻了，吃虧的可是他秦二狗。

  他終於把目光移開了，冷漠地說道「我知道，你不用說了。」

  那男人一點也不避嫌，拉起秦二狗他媽的手，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前，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涼了的茶水說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你要是不讓老子好過，老子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說完，他的一雙賊眼滴溜溜地在月塵身上轉了一圈，又狡黠地笑道「你小子福氣不錯嘛，這麼漂亮的小娘子都讓你拐了來。」

  秦二狗不冷不熱地說道「不是拐來的。」

  月塵好奇地盯著他，問道「你是做什麼的？怎麼一股油膩膩的味道？」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我是屠夫，屠夫你懂嗎？」說著他向後一仰又笑起來，「不懂？不懂是吧？果然是個傻子。」

  秦二狗瞅了他娘一樣，秦二狗的娘緊張地看著那個屠夫，想說什麼又不敢。

  那屠夫見他們母子倆都不敢說些什麼，便伸出那粗糙的油膩的大手去捏月塵的臉頰，月塵本能地一閃，他捏了空。

  他憤怒地站了起來，喝道「你個小傻子，老子想捏一捏還不讓捏？」

  他欺身向前，月塵一直往後退，一直退到牆後根。她無助地望向秦二狗和秦二狗他娘。

  秦二狗他娘扭過臉去，秦二狗卻不咸不淡地說道「就讓他捏一下吧，捏完了給我滾。」

  月塵驚悸地看著他們三個人，躲無可躲，眼看著那屠夫的大手又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