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探望

  月塵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告訴所有的人，那麼黑的一條狗，那麼大個的一條狗，那麼兇猛的一條狗它竟然叫「小小」，每當說到狗的名字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地「呵呵」一笑。

  

  現在雪已停，風已住，她身著白色我錦袍，脖子上圍著粉紅色的小圍巾，坐在豐景為她搭起的鞦韆架上，心無所慮地開開心心地盪著鞦韆，旁邊有兩個侍女陪著她，分別名喚小真小假，豐景稱她們為真假姐妹。真假姐妹站在鞦韆架後推著月塵，有時高高揚起，有時低低地左右盪一下。

  小小像忠誠的衛士一樣趴在雪地上，吐著長長的舌頭，時不時地看一下周圍，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白色的身影看著。

  小真看著小小的樣子，嘻嘻一笑道「月塵姑娘，你看，小小一直盯著你呢，要不我們把小小抱上鞦韆盪一下，好嗎？」

  月塵偏著頭深思了一會兒，她的長髮束著披了下來，粉色的圍巾在黑髮中若隱若現。，有幾縷頭髮調皮地跳到她的肩上，她用手拂了一下，那姿勢美極了，像西子捧心，像飛燕歌舞。

  不遠處，豐景扶著輪椅，遠遠地看著她，對身邊的人說道「你看，她現在這樣子不是挺好的嘛？如果還是以前的她，是不是會像我一樣不快樂？」

  隨從恭維道「是啊，失憶了真好，不記得前世今生，這樣才快樂。以前的月塵姑娘一臉的憤懣不平，滿臉的殺氣，現在看起來像單純的大家閨秀。」

  豐景滿意地點點頭，那歡快的笑聲震得枝頭上的積雪嗽嗽地往下落，紛紛揚揚地像麵粉一樣往飛著。

  月塵跳下鞦韆，追著那粉塵去了，小小嗖地一下竄到她的身邊，搖著尾巴，快樂的眼睛看著她，她捧著那嗽嗽落下的雪花仔細地嗅著，扭頭對真假姐妹說到「這花兒怎麼沒有香氣呢？」

  真假姐妹一下子被逗樂了，她們認真地給月塵解釋道雪花不同於牡丹雞冠花夜來香桅子花之類是由泥土之中長出樹木，樹木汲取地上的精華方能結出散發出香氣的花兒來，而雪花不過是像雨水一樣由氣候變化所來的，當然沒有香氣了。

  月塵聽得似懂非懂，一臉不解地看著小小說道「你說，為什麼她們懂得的那麼多而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小小伸出舌頭在她的手上舔了又舔，她蹲下身子，輕撫著它額頭上的毛，把自己的臉貼在小小身上，滿意地笑著說道「好暖和啊，好柔軟啊。」

  真假姐妹看著月塵的樣子相視而笑。

  在白雪覆蓋的地下隱藏著一雙眼睛，那雙眼睛不甘地看著什麼也不懂傻裡傻氣的月塵，他真想一下子從雪底下蹦出來，揪住她問一問「為什麼？」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是在景豐園，豐景雖然是個瘸子，可是據馬有才所說豐景卻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能量，所以觀景樓的主人於成年把一整層的三樓都送給他；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豐景其人好像毫無背景，他所擁有的力量與人脈表面上看是與他的好客、助人為樂、善於交朋友密不可分，可是馬有才卻說豐景的景豐園堪比皇宮。都說景豐園戒備森嚴，所以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是運用遁地之術，把自己藏在泥土中、雨水中，現在他把自己藏在雪地中。

  本來他大可不必這樣做，完全可以把這些事交給馬有才，可是他不放心。正如馬有才所說，如果那個失憶的月塵是假的呢？如果是裝的呢？只有他與月塵待過一段時間，也只有他比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了解月塵，所以馬有才萬分不願意，卻也只得陪著他一次次地暗闖景豐園。

  現在他看到了她，再也不是那個眉頭緊鎖聰明睿智的月塵了，而是像一個深居高牆大院裡的小家碧玉。他又為她開心，開心她終於不用再人性迷惑不解了，終於不再問他到底有幾張面具了；同時他又是難過的，他難過那個無岫山莊裡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在經歷了一翻奔忙之後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現在這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呢？

  他只能透過厚厚的雪層看著她，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他滴下兩滴眼淚來，那少滾燙的淚水一入雪裡便把積雪融化開了。他害怕他會止不住淚水，他的腦海里猶記起那些她救他的日子，她跟他說要好好活著，人只有活著才有無限種美好的可能；她還跟他說她一定會救他的。是的，她所說的一切她都做到了，她帶著行動不便的他闖過八卦陣之毒陣，她帶著他救了他的姐姐欣芹公主，她陪著他從谷山一直到琉璃的都城。

  那一天他太急於找到他舅舅留下的人了，他甚至來不及跟她告別，他就那麼走了。等他再回來打聽她的消息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已經受傷昏睡不醒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難過得不能自抑，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來，他捂著嘴巴，聽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笑聲，心如刀絞，一時之間腸千迥的痛楚翻滾在他的身體裡面。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為了自己的生存，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已經有那麼多人在為著他犧牲了，這種犧牲是他想要的嗎？

  那條大黑狗狐疑地向著他隱藏的地方瞄了兩眼，那眼睛裡滿是警惕與敵意，他不敢再多做逗留，這隻狗的故事他並非不清楚，傳說中狗救了月塵還咬傷了企圖傷害她的柚美，他又怎敢在生死存亡之際冒風險呢？

  他走了，帶著滿腹的心酸與不甘，還有不舍。如果不是因為他，她還是那個在無岫山莊無憂無慮的快樂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怎麼也不會變成提線木偶一樣的人來。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出身來，痛恨起那他並不能選擇的王位來。如果可以，他寧肯不要那王位，可是不可以。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去死，要麼選擇爭奪王位。如果他去死，那麼他舅舅用犧牲自己留下的所有的人手都將隨著他的死亡而無葬身之地；如果他去爭奪王位，同樣會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在這場鬥爭中毫無懸念地死去。

  而第一個讓他心痛如刀絞的人便是眼前這個看似毫無心機的姑娘月塵。她的精湛的醫術，無與倫比的輕功與一顆善良的心隨著她的熱血一點點地消逝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