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長生牌位

  可是於成年仿佛一下子清醒了，或許是夜晚的風吹醒了他的大腦，或許是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的氣息讓他的心神回歸正位，總之他像突然睡醒了一樣。

  他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小廝小卑不亢地說道「我家主人是豐大公子。」

  聽到「豐大公子」四個字，他跳下高頭大馬，向前一揖謝了那小廝一聲，轉身上馬，二話不說，掉轉馬頭，向家的方向飛奔而去。他的那些隨從們個個面面相覷，不解地看了小廝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於成年飛奔而去。

  夜風真冷，於成年聽到「豐大公子」四個字，他的背後浸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現在經夜風一吹，他後背的萬千個毛孔像被針扎一樣痛，回到家裡，他倒在蠶絲被上，一動也不一動，他大大地睜著眼睛，俄爾，他吩咐家人道「給豐景做一個長生牌位，我要生供他，要讓他長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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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再回到小妾的房間裡，哪裡還有人？只有他送給小妾的一襲長紗靜靜地掛在置物架上。

  現在的他剛剛經歷了生死，急需一具溫柔的胴體來給他安慰，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天亮之前睡得著，可是他的花解語走了，那個柔弱的姑娘那個輕如飛燕的姑娘是如何不著痕跡地離開的？

  他把所有的下人都叫了進來，他紅著眼睛挨個地質問他們有沒有看見新娶進來的小媳婦，可是那「花解語」進來的時候是用紅蓋頭蒙著頭，自進了洞房合府上下只有他於成年見過她的臉，所以他問遍了諸人，只能泄氣地坐回到椅子上。他心裡的滿腔柔情還尚未來得及施放他的小嬌娘子已然了無蹤跡，他只能一杯又一杯飲起酒來。

  他最為親近的侍從小聲地勸道「爺，要不給您另叫一名侍妾？」

  他絕望地恨不能拿刀自宮，理也不理勸解他的家人，他只覺得人生至此乏味極了。

  醉了才好，一醉解千愁，從此這世上再沒有觀景樓的主人了，只有為情而傷的於成年了。

  他喝酒，一觚又一觚，只有喝醉了，他才能在醉眼朦朧之中偷窺到那一抹香艷的身影，也只有在醉眼迷麗之際，他尚能感覺到那一絲體溫，是她嗎？是她嗎？不是她，當然不是她。

  他日日捧著豐景的長生牌位，一邊喝酒一邊叫嚷道「你才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才是我最可信任的朋友，可是朋友啊，你救了我的命又有何用呢？朋友啊，你知道行屍走肉是什麼滋味嗎？朋友啊，我的親愛的朋友啊，你倒不如那晚不救我，讓我去了觀景樓，用項上的人頭去祭奠我的人生，這樣再也不會有消失的愛妾，再也不會有愛而不得的情人，再也不會有這麼多牽腸掛肚。」

  他在這裡生不好，死不得，觀景樓里他的朋友豐景正與帝約還有月塵講述著洛川神奇的失蹤。

  聽完了整個故事，月塵抬步就要離去。

  帝約適時地讓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還要怎樣呢？」月塵不解地問道，「洛川跟著馬有才跑了，關我什麼事？連我也是剛剛才和你一起知道事情的始末的。」

  「啊，我的姐姐告訴我，如果我想要王位的話，我得把一個叫作月塵的姑娘牢牢地抓在手中。」帝約好笑看著她，繼續說道「我姐姐還說，她不允許我殺掉月塵姑娘。其實，我姐姐不知道，早在某個地方我們已經有過幾面之緣了，我才不捨得殺你呢，有個小朋友一起玩是多麼愉快的事。」

  「那麼說，你是要軟禁我了？」月塵心想出身皇族的人果然靠不住，起初她還為著欣芹公主的緣故不敢斷然地殺掉那個害死倚夢的年輕人，可是現在如果讓她看見那個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把他千刀萬剮。既然公主已經出賣了她跟洛川，她此刻又有什麼好怕的呢？洛川已經走了，不管豐景講的故事是真是假，洛川都是離開了，只是不知道隨他離開的人到底是敵是友。

  帝約繼續笑道「我是這樣想的，不過恐怕做不到了。」

  豐景冷冷地接口說道「你要快點離開了，這裡可沒有王子府那樣安全。」

  月塵也感受到了，細細密密的噪音像蜂鳴一樣鑽進耳孔里，這種聲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是在哪裡她經歷過這樣的噪聲？

  她一時想不起，但是帝約真的走了，他走的時候依然強自裝作瀟灑自如的樣子，可是月塵分明看見他的眼光里閃現出的害怕與恐懼。

  走的時候帝約說道「你放心，你遲早只能在我的王子府里行走，再不得走出半步。」

  月塵針蜂相對道「我等著那一天。」

  看著帝約離開，月塵看向豐景，他的神態依然安祥，「你不怕嗎？」

  豐景依然把玩著那個紫砂茶盅，淡淡地說道「我豐景從來只交朋友，不結仇敵，所以我不怕。這世界還沒殘酷到四肢健全的人會去要一個瘸子的命，瘸子的命賤如螻蟻，生著毫無用處，死去卻要小心我那麼多朋友的報復，哪怕不為我，也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所以我從不害怕。」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月塵說道「你的朋友想必也不少，不過，如果你願意多我這一個朋友，我倒是很樂意與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姑娘交朋友，交你這樣一個麻煩的朋友一定是人生中最為快樂的麻煩事了。」

  月塵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在哪裡，真希望我的朋友快點出現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樓的樓梯拐角處出現了戴著狐狸面具的舞女，她焦灼地看著一樓大廳里站著的三三兩兩的人，她伸長脖子探望著，卻一無所獲，整個大廳里都迴響著她那悠長的充滿愁苦的嘆息聲。

  月塵也看見她了，她記起了小夥計說的話，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美女」，身材曼妙，只是面容似乎丑得人神共憤，不完美是一種突破，只是這種突破讓世人太過於難受了。

  總是魔鬼與天使同在，美好與醜陋並隨。

  「你的朋友？」早已有人幫豐景換了好茶，恭恭敬敬地端了上來，豐景看也不看，一飲而盡。

  「我們還要等在這裡嗎？」空氣凝重起來，月塵感到四面八方的壓力排山倒海般地向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