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等待

  黑漆漆的夜裡，月塵跟著老人整理著書記的資料，那些帛書都是錦段製成的，月塵一向以為自己的師父是天下最富有的人，可此時再看看老人，那些帛書一般的家庭可承受不起。

  她張張嘴想問些什麼，可是老人的面色一直陰沉沉的。

  月塵隨手抽出一本書，上面畫著奇怪的圖案，月塵多看了兩眼，看似心不在焉的老人整理著自己的資料說著：那是八卦爻位。

  他隨手指道「那是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共八個八個方位的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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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塵仔細看道，那些排列有序的橫線以及中間的斷點，好奇地問道「你所說的八卦陣之毒就是從這裡來的嗎？」

  老人白了她一眼，「自然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月塵又問道「這些符號跟那些神棍畫的符差不多，不過工整了些，這裡能研究出什麼來？」

  老人不屑地回道「天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千變萬化，成物不離其宗。」

  月塵認字本來就不多，老人的一句生來生去就把她生糊塗了，她想自己本來就笨，如果是月心在就好了，月心聰明文靜，兒時便博覽群書，哪像自己天天不是揮棒舞刀就是上山採藥捉蝶，現在就算是書中有黃金萬兩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想到這裡，她壓抑下心中所有的好奇心，老老實實地幫老人收拾那些帛書殘簡。

  她心裡想著月心，很後悔那天明明看見了她，結果卻錯過了。

  此時，月心對著那漆黑天空中的一彎明月怔怔地出著神，她看著小小的閣樓上那一株都快要枯萎了的花兒，心裡哪裡睡得著？

  與青代約好了在這裡會合，可是她足足等了他三個月，三個月了，青代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她的心裡總是覺得空落落的，他在的時候，她覺得他很煩，時時刻刻想把他打發走；需要他的時候，她又想身邊有個人陪著自己真好。

  於是他們一路同行到琉璃的路上，她的心情忽好忽壞，一會兒覺得老天待自己不薄，一會又覺得老天待自己過於殘忍。

  她常常想如果身邊陪伴的人是洛川該多好啊，可是每當她有危險的時候，總是那個叫作青代的男子奮不顧身地救她。

  終於有一天，當她遇到一隊商隊的時候，商人們同意她與那些女眷們一起乘坐馬車去琉璃的時候，她簡直開心地要發狂，也就是那一次，她理直氣壯地跟青代說她不再需要他了，他們就此別過分道揚鑣。青代遲疑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一路上，你遇到了很多危險，你那麼單純善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她大意凜然地說道「我是一個人從無岫山莊裡出來的，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你說，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正在此時商隊的頭兒也笑咪咪地走過來說道「是呀，小相公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我們是正經商人，同行的還有其他的女眷，你放心去吧，小娘子由我們照顧。」

  青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一撇山羊鬍黑得太過於礙眼，青代恨不得立即伸手把那一把鬍子給拔下來，可是看看月心對山羊鬍老闆那默默嘉許的態度，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能反對全天下的人，唯獨不能忤逆月心的心情。

  他看著，眼裡全是不舍與憐憫，「好，你讓我走我就走了吧，如果有事要記得找我，我會永遠等你的。」

  青代此時說出這句話原本是出於真心實意，奈何月心讀了很多書，那些書上偏偏都記載著初時說出海誓山盟的男子到最後是如何辜負痴心的姑娘，當下聽了青代這句話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出現一抹嘲弄的笑，但語氣又特別真誠地說道「青代，你是這個天下對我最好的人，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做你自己去吧，不要再跟著我了。」

  她說得越是情真意切，青代心裡越是如刀絞般難過。

  當即他轉身，牽馬，立在道旁的柳樹上，看著那一隊載著貨物和他的心上的人車隊轔轔地走過，一直到車隊湮沒在那些揚起的灰塵中，他才下定決心轉身。

  這一天他註定過得醉醺醺的，他找到一家酒館，拿出身上所有的銀子來，二話不說拿起酒悶頭喝了起來，等他醒來的時候，他不知已在房間裡休息了多久，只覺得渾身綿軟無力。

  他洗涮乾淨，自我安慰道「走了也好，握不住的雲不如讓她自由自在飄去。」

  洗完臉，他整整衣帶又大聲地吆喝小二來三斤好酒，忽然聽得旁邊桌子上的幾個大漢正在邊吃邊聊。

  「誰知道呢？據說他們是商隊，專門買了婦去做那青樓里營生。」一個大漢說道。

  另一個大漢接口道「是呀，我們賭友里那李二就把自己的媳婦給賣了呢。」

  另一個馬上又接口道，「賣了好，李二的媳婦可憐啊，那李二當真是個王八蛋，每次輸了錢他的媳婦就慘了。這下賣了，一了百了，好過她在李二身邊缺吃少穿還要挨打的日子哩。」

  那個大漢說完，挾一口菜，喝一口酒，裹了裹了身上的衣服，慢悠悠地又說道「賣媳婦那算什麼？我認識一家，家裡七八個姑娘，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時不時賣上了個換點錢來，這次據說價格給得好，一下子賣掉倆呢。」

  說完他誇張地伸出兩個大指頭，嘆了口氣說道「誰叫人家命好呢？我家恁是生不出女兒來，一個兒子接一個兒子，誰能賣自己的兒子呢？」

  他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說道。

  「那些生女兒大多都是衝著生兒子來的。你這樣說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另一個大漢打趣道。

  「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這些話原本是那些酒友們喝酒時聊得無稽之談，聽在青代耳里便不啻于晴天霹靂，他紅著眼睛問道「你們說得商隊是什麼樣的商隊？」

  那些酒友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原本並不想說的，可是青代那駭人的眼神讓他們的舌頭都嚇得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