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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序光的王國

2024-06-02 18:09:52 作者: 規劃失憶

  無垠的原野,潮濕深邃的沼澤地,他就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長大的孩子。

  

  從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父王一點也不愛他的母親,所以儘管他的母親幫助他的父親奪得了天下,也只得了一個妃子的名份。而且,很快他的母親便死了。

  死了母親的他靠著舅舅們的餘威才有了自己的宅邸,有了自己的王國。

  他對母親的死至今仍耿耿於懷,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那個人是他的父親,是月脂國的國王。

  他這一生都不喜歡色彩亮麗的東西,所有鮮亮的、美麗的、耀眼的東西他都要毀滅,就像他飼養的獵狗他只養黑色的和灰色的,如果有了其他的雜色,要麼被扔出沼澤地自謀生路,要麼扔在大街上任誰撿了去,他絕不心疼。

  他的寢宮也是一色的黑白灰,再也沒有其他的顏色。

  除了樹的綠色,草的青色,太陽的火熱他沒有辦法控制外,在他的世界裡他絕對不會允許其他的色彩出現。

  他甚至討厭天空出現的彩虹,那些七彩的顏色曾讓他憎惡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不是說人定勝天嗎?看,就在喜好這一點上,人就勝不了天。

  天該是怎樣就是怎樣,絕對不會刻章去迎合人的喜好,他才不管你是誰呢。哪怕你富甲一方,哪怕你貴不可言。

  現在的序光就像一根刺,扎在月脂國的心臟;又像一個孤獨的鳥兒,被扔在巢外,夜夜悲鳴。

  他的父王起初並不是不愛他,只是當八歲的他當著所有的人面問他的父王「母妃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的父王徒然變了顏色,他的舅舅趕緊打著圓場說著:你的母妃是突然害病死去的。

  小小的他倔強地說道「我不信,母妃那天明明是好好的,早上還抱了我,可是吃了父王送的八仙糕很快就口鼻流血了。」

  他的父王厲聲呵斥道「陰謀陷害你母妃的宮女已經被處死了,你還提這些事做什麼?」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是元宵節。

  別的王子都有母親陪著,而只有他,孤零零地坐在舅舅的身旁,而對著盛怒的父親。

  他是看到別人的母親才想起他一直存於腦中的疑惑,他想父親會給他答案,結果他得到的是一場訓斥,以及並不能說服他的答案。

  小小的他便聰明過人,原本大家都很看好他,有著披甲在外的舅舅做支撐,有著父親的偏愛,誰知道那偏愛是不是因為內資呢?

  可是自從八歲的那個元宵節過後,他的父王便再也沒有召見過他。逢年過節也只是象徵性地派人來給他送一些禮物,再也沒有關心過他的功課了。

  於是他便跑了,他跑到舅舅的軍隊裡去了。

  舅舅的軍隊駐紮在沙漠裡,過去沙漠便是傳說中的古樓蘭了。可是基本上沒有人能活著跨過那座沙漠,所以樓蘭便成了神話傳說。

  他在沙漠裡的那幾年過得很快樂很充實,也沒有人想起他,更沒有問起他。

  直到成年禮上。

  他的父王說他還有一個兒子叫序光,一直沒有舉行過成年禮。

  在月脂國王子到了十四歲是要舉行成年禮的,這是一種很盛大的禮儀,所有的王子都舉行成年禮了,唯獨沒有母親遠在沙漠的序光被遺忘了。

  即便在沙漠裡他也沒有忘記母親的死因之謎。

  他曾經把舅舅灌醉過,從他舅舅斷斷續續的描述中,他知道了一個並不完事的故事。

  那是個憂傷的故事,也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

  一個任性的姑娘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為了他,她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和前途;為了他,她變得嗜血而殘忍。因為他曾經愛過的姑娘,她便把那姑娘放在狗籠里要他陪著她一起看狗撕活人的大戲。

  而他那個時候根基不穩,需要她的家族的支持。他知道她的任性知道她的不計後果的愛,拿天下與一個曾經相戀過的姑娘相比,那姑娘太微不足道了,況且他已經誅了姑娘的滿門。即便沒有狗撕活人的戲碼,他與姑娘今生再也沒有任何可能了。

  於是他端坐在那裡,看著曾經潔白無暇的軀體變成破抹布一般的殘缺;看著年輕的胴體變得鮮血淋漓一直到他的眼前開始模糊。

  他聽著嗚啦啦的悲泣聲,聽在他的耳里猶如千軍萬馬從他的腦袋上轟隆隆駛過;沒有大聲的喊叫,沒有惡毒的咒詛,有的只是隱忍和絕望。

  那一刻,他也是有著良心的吧?他的心也會痛吧?然而誰知道呢?

  那一天早上,年輕的母親抱著他,親了親他可愛的臉蛋,一臉幸福地說著她即將成為這個國家的王后。她毫不懷疑地吃下了她最愛的人送的糕點,她甚至不捨得分一丁點給她的兒子。

  愛是多麼的自私啊。

  然後,年幼的他看著他的母親突然痛苦地扭曲成一團,嘴裡不停地叫著「他還是怨著我的麼?我那麼愛他,我只是因為愛他啊。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母親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剩下上下翕動的嘴唇。

  宮裡亂作一團,他茫然地抱著母親七竅流血的身體不知所措。

  宮人把他拉開了,他的父王一臉悲戚地伏在地上痛器;他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撿起母親吃剩下的半片八仙糕,想放在嘴裡嚼一嚼,看看能讓人流血的食物是什麼味道。

  一邊正在痛哭的父親一巴掌打掉他拿起的八仙糕殘渣,大聲叫道「還不把這些東西都拿出去?」

  有宮人匆匆跑來收拾掉。

  他不懂得悲傷,那年他才三歲。

  三歲的他並不知道死就是永遠再也不能相見了。

  他對母親臨死的話記得很清楚,那時的他並不明白這些話的含意,可是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也沒有人問過他母親臨死的時候說了些什麼。

  草草下葬,草草收場。

  直到八歲那年,他突然想問一問對他疼愛有加的父親關於這件往事的看法。於是他的父王怒了,他從一個寵兒跌到了谷底。

  等他從舅舅嘴裡知道了母親的過往,他忽然有點明白了父親當年為何一定要殺母親了。

  他既同情母親的不幸,又痛恨母親的殘忍;想起父親的假面具,他又恐懼的渾身發抖。

  他不願意回宮不願意見父親,所以他連成人禮都沒有。

  在月脂國,只有私生子才不配有成人禮,他寧願下賤成全國最看不起的私生子,也不願意去面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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