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一屜小籠包-20

  在知道鏡向站存在的時候，肖釀就曾經無數次的想過鏡向站的模樣，比如，既然是叫鏡向，那是不是意味就是和中轉站相對的，比如，這個桌子在左面，那麼鏡向站就在右邊，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鏡向站居然和中轉站一模一樣。

  甚至，連老二做出的投射空間都是一樣的。

  那一條碧綠的樹蔭取代了原本白色的，空空蕩蕩的大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類似於陽光的光線，穿過細細密密的葉子，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光點，仿若人間，若不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還有星暴的出現，他幾乎以為這就是人間。

  「喜歡這麼？」那個女聲突然變的柔和了起來，充滿了感情。

  肖釀有片刻的怔忡，未答。

  「看著不眼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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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不眼熟，這明明就是他小時候呆過的那條小徑，之前在中轉站沒有注意到，是因為他一直都在來去匆匆，分配中心出問題之後，更是很少在中轉站停駐，但這會兒靜靜的在這裡看到時，他才發現，這和那時的風景分毫不差，相似到幾乎可以勾起他所有的回憶。

  「這就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女聲繼續：「我們讓老二幫忙做了出來，他說，這效果還不錯。」

  「他說？」肖釀敏感的抓到了女聲的用詞：「誰說？」

  「我……」一個男聲加入了進來，不夠蒼老，卻帶著穩如泰山的力道，不夠年青，卻意外的帶著充沛的活力，讓人聽不出年齡，但肖釀只聽了一句眼就傻了。

  父親。

  「還……記得我麼？」男聲問：「小釀。」

  肖釀瞬間淚流滿面，更在下一刻泣不成聲，無法做答。

  男聲露出了心疼的情緒：「別哭啊，我已經可以和你直接對話了，這麼久了，我知道你在找我，我也在找你啊，孩子，你不要哭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肖釀哭的更厲害了，幾百年壓抑下來的感情在頃刻間化為洪水奔涌而出，他居然無法控制，哭的像個孩子，一個被父母遺棄之後，又一路找回來的孩子，甚至蹲在地上無法起身，全然沒了平時的神氣模樣。

  男聲連聲勸著，且在肖釀的哭聲中嘆著氣：「我其實很想和你見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都沒辦法從這裡出去。」

  這句話，總算是讓肖釀的哭聲止住了一些：「這裡？哪裡？您現在在哪？」

  「我猜，應該是在你來的路上，那片黑色中的某個地方。」男聲說著，聲音里露出了一絲不確定：「不過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那裡，我只是覺得很像，因為只有那裡才會有純黑的夜。」

  「您那裡一直看不到任何光線？」肖釀急了：「這麼多年一直都這樣？」

  「不是的不是的，孩子你別急。」男聲立即解釋：「我這裡和正常的人世間差不多，但是，這裡的夜不太一樣，我總感覺，這裡的夜特別黑，特別長，就好像我們曾經來過的那個通道一樣，我記得有人說過，這個地方有點像北極，會有極夜極晝的情況，有光亮的時候就是白天，而黑夜的時候，會格外的長，也格外的靜。」

  「通道？」肖釀依然沒明白他的話：「您是怎麼到那兒去的？現在不能和我見面嗎？」

  「我也不知道怎麼來的，只是記得在你婚禮上，我們突然就換了空間，在經過了一個長長的黑色通道之後，就進入到了這個地方。」

  「中轉站？」肖釀搞不清楚他說的「這個地方」是哪。

  「應該是中轉站和鏡向站的隱藏空間。」男聲說：「老二是這麼說的。」

  肖釀被他的話帶跑，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老二知道這件事？也知道你的存在？」

  既然知道，他為什麼不早告訴自己？

  肖釀這個念頭剛才腦袋裡轉過一個圈，就覺得手環一震，老二傳來了一條消息：「不要相信鏡向站的任何人，多替夏天的安全著想。」

  文字版的，再沒有多餘的解釋。

  什麼情況？

  不知道怎麼，肖釀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夏天，想到了夏天那個鼓起來的肚子，然後，想到了兩人一起攜手的將來。

  相視一笑，彼此信任的將來。

  是啊，現在除了她，自己還真的不相輕易的相信任何人了，還有，眼前的這個男聲……真是自己的父親麼？肖釀終於在老二的一條消息中冷靜了下來，開始思索這個聲稱是自己父親的人是誰。

  肖釀在念著夏天時，夏天竟然在幾千光年之外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她橫豎想不到肖釀這會兒在想什麼，這會兒，夏天她的思路已經落回到了眼前的高清身上，繼續聽她說那些婆婆媽媽的事，比如，老太太在她生孩子時，大鬧醫院，打消了老呂為她做無痛分娩的決定，還有，她在做月子的時候，她繼續借著母親的身份，拒絕老呂為自己謀求福利。

  「老呂那會兒是想給我找個月嫂。」高清說：「一來是因為她媽在醫院裡鬧的那麼一圈，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也挺丟人的，二來也是因為他總是聽人家說，月子雖然一般都是由婆婆來打理的，但要是條件允許的話，其實還是自己媽來更好，我媽不是過世的早麼，他就東問西問的，得出了這麼個結論，說是找個月嫂更好，不僅能把孩子帶好了，還能讓老婆儘早恢復。」

  高清不太清楚孩子和自己這兩件事情，哪件對於老呂來說更重要，反正當時在聽他說要給自己找個月嫂，而且還要找個全市最好的月嫂時，心裡真是挺感動的。

  當然，老呂不是說說而已，他真找了，而且花了大價錢，只是沒想到，這個月嫂剛進家門第一天，就被婆婆趕了出去。

  「我婆婆不知道這個月嫂是花錢，在她看來，月嫂就是我的一個遠房嫂子，過來呆一個月而已。」高清嘆了口氣：「老呂當時就沒告訴那個月嫂防著點我婆婆，也沒想到我婆婆一上來就直接告訴月嫂，說我生了個閨女，很沒出息。」

  月嫂不知道這家裡是什麼情況，她只知道自己的身價不低，一個男人肯花這麼多錢來請一個月嫂回家的話，那起碼能證明他是喜歡並且疼愛自己老婆的，於是就笑著勸了婆婆幾句，說現在哪還分什麼男女，家家就是這麼一個寶，不都是放在手心裡疼著的麼。

  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我婆婆頂了幾句，說話很難聽，月嫂也是人，聽著不舒服就頂了幾句，說自己就是拿了錢過來幹活的，不是到這挨罵的，我婆婆這才知道月嫂是什麼意思，跟著就二話不說的把人給打了出去。」高清微微搖了搖頭，苦笑：「真是打出去的，就拿著家裡掃帚拼了命的打，人給打傷了，不管不問的不說，還當天就把老呂給叫了回來。」

  「老呂也跟著挨打了？」夏天意外。

  「沒有。」高清搖頭：「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捨得動她兒子的一根汗毛，就是又哭了一通。」

  還是醫院的那種哭法，兩腿一盤往地上一坐，跟著就是大段如唱戲般的念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自己從生老呂到現在經歷過的一切都給數落了一遍，說到後來沒詞了，就開始哭。

  嚎啕大哭，涕淚橫流，哭的幾乎整棟樓都出來看熱鬧。

  「就此，我就落下了一個欺負婆婆的罵名。」高清到現在都沒辦法接受這個：「我不知道你們清不清楚，女人產後體內的激素水平是不正常的，特別容易煩，我婆婆不哭不鬧的在家裡坐著都會說些風涼話，尤其是我閨女怎麼怎麼樣的那種，那時候我就已經很煩了，更別說她這麼個鬧法，我怎麼可能不煩，後來實在煩的不輕，我就跟老呂說，不然我們走吧，我們不要住在一起了，再這麼住下去，矛盾一定會更來越多的，結果……」

  高清嘆了口氣：「他不同意，而且，是說什麼都不同意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