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聲槍響

  飯後，蔡添丁帶管沁來到招待所。

  打開間寬敞的單人間介紹說：「蘇副鎮長說住的地方還沒整理好，要過兩天才能搬過去，先請管副鎮長委屈一下。」

  管沁隨身就帶了幾本書幾件換洗衣物，既沒帶家眷也沒多餘的行李，住哪裡都一樣。

  就是蔡添丁說委屈還真就因為招待所的條件有限。

  這地方原是那家礦企的，後來留給了鎮政府，就跟之前的招待所合併了。

  但依然是三層的矮樓，白灰刷的牆，連電視都是十寸的黑白電視，電視櫃的皮都開裂翹角了。

  床躺上去也嘎吱作響，跟青溪的經濟一樣，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那您先休息，我明天給您帶位通訊員。」

  

  說是通訊員，就是秘書。

  鎮一級的單位就是鎮長都不能配專職秘書，但總有變通的法子。

  管沁三斤酒下肚，眼睛倒是越來越亮，一時沒有睡意。

  就在琢磨著青龍水庫的事。

  資金方面吧，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大約需要一百萬。

  青溪的財政情況呢，一年兩百萬是有的，可一顆釘子一個眼，不可能拿出50%的財政收入去做一件事。

  問縣裡要，朱勁松肯定會讓去找市里，市里又會說水庫的事歸水利廳管，讓去找廳里。

  總之，花錢的事，誰都不想攤上。

  還得先去水庫見見那裡的負責人。

  再一個就得找人去化緣了。

  好處是青龍水庫屬於小水電，國家是允許私營的，只要找到合適的人，那錢就不用青溪出了。

  管沁在心裡想到了幾個人的名字，才安心的睡下去。

  一睜眼已是天亮。

  管沁起身先聞到一股香味，他就走到電視機旁，看著桌上擺著一碗白米粥，兩顆肉包子一根油條，皺了皺眉。

  服務員送的？

  不管了，先治治肚皮再說。

  管沁正要吃，房門就開了。

  一股冷風吹進來，管沁鼻子一抽，才看到個相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門口。

  「管，管副鎮長，您起來了？」

  女孩也被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手裡的白米粥險些掉地上。

  「你是招待所的服務員？」

  「不是，不是，我是蔡主任安排給您的通訊員。」

  通訊員？管沁讓她把白米粥放下先出去等著。

  管沁洗臉漱口忙活了好一陣才又把門打開。

  女孩被冷風吹得脖子都快縮到呢大衣里了，又不敢亂動，手都不敢搓，站那不到兩秒，鼻涕就淌到嘴唇上。

  管沁本想嚴肅說她兩句，也不由得笑了，讓她進來。

  「叫什麼？」

  「秦晚湘。」

  管沁在掰一次性筷子的手頓了下。

  是她嗎？

  管沁扭頭看向比他小一歲的秦晚湘。

  上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報紙的社會新聞版面。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要案，她被泥頭車先撞後碾，身子斷成幾截。

  報紙上詳細的寫了她的履歷，是北州師專畢業的大專生，學的語文教育，家裡就是青溪鎮上的。

  「以後沒什麼要緊的事不要不敲門就進來。」

  秦晚湘不敢說都八點了，你還沒到辦公室，我才買了早餐過來，外面風又大，沒地方放，又怕放著風吹涼了，門沒鎖，我才推門進來的。

  「我記住了。」

  「走吧。」

  鎮政府跟招待所就一牆之隔。

  說到底整個青溪鎮都沒多大，一條街貫穿南北，加起來就兩間小超市，六七家雜貨鋪。

  倒是原來礦企還沒走的時候，龍背村比鎮上還熱鬧。

  路過蘇學文的辦公室時，管沁往裡瞅了眼，蘇學文人不在。

  也是，快退二線的人了，有管沁來了管事，他就乾脆做甩手掌柜了。

  蔡添丁在辦公室里等著管沁，一看人來了就連忙說：「要跟副鎮長匯報工作。」

  黨政辦主任就是鎮裡大管家，相當於市府縣府的辦公室主任。

  書記鎮長都空缺，蘇學文又等著退休，蔡添丁自然要全力配合管沁。

  「匯報工作先不急，小秦是你安排的？」

  「這個，要換一個？」

  蔡添丁不是故意要給管沁找個年紀相仿的女生，黨政辦就沒幾個人，秦晚湘又確實寫得一手好文章，又跟過蘇學文一年，熟悉業務。

  真要做媒婆，鎮政府比秦晚湘漂亮的合適的還有好幾位。

  「不用，」管沁問道，「說事吧。」

  蔡添丁整理了下思路：「小河村昨晚出事了，有戶人家養的牛丟了，報了案，派出所的李副出所長，就是李賓帶人出的警。結果不知怎麼牛沒找著，倒吵起來了，李賓喝多了把人給打了，還把人帶到所里關上了。」

  管沁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又不是什麼沒見過風浪的小年輕，哪會聽到什麼就心驚肉跳。

  何況蔡添丁擺明還沒說完。

  「小河村幾十戶人家都跑到派出所鬧上了，現在還把門堵著呢。」

  「餘震霆呢？」

  餘震霆才是所長，昨天人在市里開會，管沁連面都沒見著。

  「正往回趕，也不知班車趕沒趕得上。」

  派出所就一輛警車，還是小麵包，餘震霆開個會也沒開車去。

  鎮政府這邊也不過三輛車，一輛金杯，一輛老吉普，還有輛桑塔納，除了金杯，車齡都超過十年了。

  秦晚湘在看著管沁，猜想他會怎麼處理。

  管沁平淡如水地說：「讓李賓自己處理。」

  蔡添丁驚道：「這不好吧？這會鬧出群體性事件的。」

  管沁冷下臉說：「他闖的禍，他自己解決，解決不了，他就滾蛋。」

  做官也好，做事也好，總要恩威並用，硬弱兼施。

  昨晚接風宴大家喝過酒吃過飯，觥籌交錯，平等交流。

  但不代表管沁什麼事都能容忍，李賓要送上門來幫他立威，那也不好推辭。

  蔡添丁和秦晚湘面面相覷，也拿不準管沁的脾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兩人跟管沁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談不上了解，摸不清管沁對這件事的真實態度，怕萬一不小心踩了雷，那就自找苦吃了。

  管沁泡了杯茶，邊攪著茶包邊在看窗台上一盆枯萎的月季。

  蕭芷璐好像喜歡羅漢松，要不種一株羅漢松？

  就是價格不便宜，好的都要大幾千吧？

  「砰！」

  管沁猛地抬頭，走到窗前，朝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應該是派出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