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5號樓的幽魂（1）

  劉真心和路小飛二人緊鑼密鼓的「大業」尚未成功，轉眼中秋佳節就到了。

  向來吝嗇的劉真心也破天荒地給5號樓的幾個「穿越者」送去了五仁月餅。每人一個。窮酸是窮酸了點，但是相較劉真心現在的拮据處境，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臨近黃昏，劉真心還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小菜。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不管怎麼樣，只要來到這裡，就都是他的病人。他的確把這些人當病人來看待。不管這些人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

  外面的天空飄蕩著朦朧的小雨，幾個人把飯桌支架在了樓下的大廳里，趁著劉真心在廚房炒菜的時候，護士長李玲還煞有其事地找來了一塊黑板，為幾個「穿越者」普及了一些現代的高科技，比如如何使用電磁爐，電飯鍋，如何辨別鐘錶，只把這些貌合神離的人們聽得哈氣連連，昏昏欲睡。

  直到劉真心把香氣四溢的飯菜端出來以後，幾個人才從百無聊賴中重振精神，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劉真心又拿來一包啤酒，擺在了餐桌上。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劉真心居然會有這種騷操作。

  路小飛尤為詫異，他知道劉真心平時也喜歡喝酒不假，但是讓飯桌上某些極度危險的病人陪他一起喝，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難道劉真心這個偶爾正常，偶爾神經兮兮的老糊塗，希望這些人酒後吐真言？

  最近在使用「廝守」機器潛入這些人的夢裡，的確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葉雲算是一個成功的特例，可是針對其她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就比如說陳小美吧！

  第一次進入她的夢裡，還算有些收穫，最起碼知道了她以前和丈夫阿海從小青梅竹馬，情深似海，長大後可能從事著殺手或者僱傭兵的生活。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不一樣了。——陳小美的夢境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有時候是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陳小美的丈夫阿海化身為所向披靡的大將軍，而陳小美則化身為兵荒馬亂中的坐在馬車上等待救援的公主。有時候卻是在醫院裡，陳小美夢到阿海沒有死，後來被醫生救活了，兩人一起回家了。

  劉真心倒是根據這些夢境給出了相當合理的解釋，那就是陳小美對阿海愛之深，痛之切。不過這樣的解釋路小飛也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可是關於陳小美的身份呢？她們夫妻二人究竟和東山別墅的真正主人約翰之間有何種關係，這些線索一次都沒有出現在陳小美的夢境中。

  當然了，劉真心和路小飛也嘗試過讓路小飛進入陳小美的夢裡之後，突兀地出現在陳小美的面前，——就讓她殺。然後只需要在「臨死前」說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懇請告知她的過去。然而這種辦法理論上可行，但是實踐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最後一次路小飛進入陳小美的夢裡，路小飛突兀的出現在陳小美的面前，陳小美看到路小飛後，直接舞動雙拳左劈右砍，讓路小飛吃盡了苦頭，最後還是沒有選擇殺掉路小飛，而是逼問路小飛，到底是誰讓他殺阿海的。如果不說就擰斷路小飛的胳膊。

  害得路小飛哪裡還敢反問，只能說出了甦醒密碼。

  而且這樣的實驗，絕對不能再做第二次。

  如果做多了，陳小美就會起疑心。

  再者，暫時還沒有來得及潛入夢境的花玥珠，楚勝男，冷清憐，如果只是根據這些荒誕離奇且片面的夢境，很難掌握她們的來歷目的。

  但是，這次劉真心居然想用啤酒讓這些人酒後真情流露，這招就太兒戲了吧！

  白酒還行。路小飛心裡想。

  「你們也別眼饞啊！」劉真心嘿嘿一笑，「這啤酒是我自己喝的，你們喝稀飯。」

  路小飛險些暈倒！

  這還不如讓所有人陪他一起喝呢！要知道萬一劉真心喝高了，葉雲在趁虛而入，暗殺他路小飛，到時候又會有誰來幫他？

  好在一頓飯下來，劉真心只喝了一瓶就開始拉肚子，跑去衛生間裡蹲著去了。幾個人都沒有鬧肚子，足以證明這些飯菜沒有問題，路小飛好奇地拿起啤酒觀摩了一會兒，才發現上面的生產日期距今為止已經兩年了！

  還真是老糊塗啊，買啤酒都能買過期的……路小飛低聲嘆氣。

  晚飯說不上太豐盛，但幾個人吃得很飽。任誰都沒想到，劉真心竟還有此等廚藝，即便一盤極為平常的炒青菜都可以在他的手裡做出炒肉的味道。

  晚飯結束後，在李玲的帶領下，幾個人把滿桌的狼藉收拾得乾乾淨淨，但就在幾個人準備把飯桌抬回食堂時，卻被劉真心制止住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月亮代表我的心，」劉真心眺望了一眼窗外的小雨，用一隻手拍了拍飯桌，「可惜今晚沒有月亮，不過還是要用一下這張桌子，給嫦娥娘娘上供。」

  「啊？」葉雲驚異道，「恩公平時也信奉鬼神嗎？」

  「談不上信不信，」劉真心搖頭晃腦地嘆道，「這是民間習俗而已啦！」

  「哦……」葉雲點了點頭，「我好像沒聽明白，既然不信，為何要拜？」

  「我都說啦，這是民間習俗，」劉真心有些不耐煩了，「你們都快回去睡覺吧！」

  幾個人只好魚貫上樓，但卻並沒有回到房間，而是躲在樓梯拐角處，窺視著下面劉真心的一舉一動。

  但見劉真心在空無一物的飯桌上擺放了兩根蠟燭，又放了一個香爐，緊接著匆匆出了大門口，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個大圓瓷盤，裡面放著一些餅乾，月餅，還有一個大蘋果。

  劉真心把盛有貢品的瓷盤放在桌子上，然後掏出了打火機，點燃了蠟燭，又點燃了三根極長的香，插在了香爐里。

  之後劉真心關掉了大廳里的燈，回到供桌前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振振有詞地小聲說了一些什麼，隨即從兜里掏出一疊紙錢，用打火機點燃後將冒火的紙錢揚在了空中。

  二樓幾個躲起來偷窺的「穿越者」們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簡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關燈上供，還燒紙錢！如果是祭奠亡靈也就算了，但今天是八月十五，嫦娥奔月的日子！

  「嫦娥……」花玥珠好奇地問路小飛，「她也需要讓民間百姓給她燒紙錢嗎？」

  「當然不需要，」路小飛拍著自己的額頭，苦惱不已，「真是老糊塗了……」

  「別管他了，」路小飛又說，「我們各回各屋去睡覺吧！」

  樓下傳來「叮咣」一聲巨響，幾個人的眼睛尋聲而去，發現大廳的屋門不知道為什麼死死地關閉上了。

  外面的雨夜本無風，因為窗台敞開的窗戶沒有動。那這門為何會自己關上？再看劉真心，又哆嗦嗦地對著供桌連磕三個響頭。

  供桌上搖曳的火苗似乎比之前亮了幾分。

  「快去各自房間吧，」路小飛打了個寒噤，「我咋感覺陰風陣陣的……」

  幾個人陸續回房間後，路小飛卻輕手躡腳地走下樓去，打開了大廳里的燈。

  劉真心還在那裡雙手合十，虔誠地跪著。

  「老劉，你這是在幹什麼呀！哪有這樣給嫦娥姐姐上供的啊！你還燒紙錢！」路小飛很是憤慨，來到劉真心的身後，看著眼前這個神經兮兮的怪老頭兒，總有一把將他拎起來的衝動。

  劉真心卻悽然一笑，「那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其實我並不是給你的嫦娥姐姐上供的。」

  「什麼……」路小飛驚愕萬分，「那你這是在……」

  劉真心微微搖了搖頭，嘆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在祭奠一個亡靈。」他接著說。

  「我說你是老糊塗了，你不信。」路小飛苦笑，「你說我不想知道，那你還告訴我。」

  劉真心放下雙手，盤腿坐在了地上，尷尬地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說漏嘴了。」

  「按理說你這樣的一個人，怎會祭奠亡靈，你應該是無神論者才對啊？」路小飛問。

  「那只是一種精神寄託而已啦，談不上信不信，」劉真心說，「我祭奠這位亡靈，只是出於我對她的一種尊敬而已。」

  路小飛來了興致，「那你倒是說說，你祭奠的這位亡靈是誰啊？」

  「田……靜……秋……」劉真心一字一字道。

  接下來，他娓娓道來了一個不算太漫長，卻令人很憂傷的故事。

  如今精神病院在解放前，曾經是一家糖果公司，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但是卻鮮少有人知道，當年導致公司破產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正是從5號樓的舊址燃燒起來的。

  傳說當年這裡因為地處荒山野嶺，所以來這裡打工的員工們都需要留宿，其中有一個很特別的工人，是個長相併不太出眾的女子，名叫田靜秋。

  田靜秋出身貧寒，祖上世代給地主家種地。到了田靜秋這一代，剛好趕上清末民初。西方民主開放的思想，如雨後春筍般在這片被封建王朝統治了兩千多年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從此整個中華大地一改「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腐朽思想，民間普通百姓家的女兒紛紛走出家門，身穿對襟衫，過膝裙，來到學校讀書，男女平等的理念深深紮根在民間百姓的心裡，而清貧人家出身的田靜秋也得以享受新時代帶來的美好生活。

  只是，在田靜秋十四歲那年，家中老父患了一場重病，需要一大筆錢財治療，於是向親戚和鄰居借了不少的錢，而田靜秋唯一的兄長去了前線當兵，早已杳無音訊，為了替父還債，田靜秋不得不輟學，選擇做童工賺錢還債。

  而她打工的那家公司，正是位於當時還是華南縣西郊的這家糖果公司。

  進入公司以後，田靜秋做了流水線上的一名童工，公司的老闆喪盡天良，經常讓包括田靜秋在內的工人們加班到深夜，而且還不給加班費。

  一天夜裡，田靜秋實在太困，結果不小心被蒸糖的大鍋濺出來的沸水燙傷了右眼，傷好之後，那隻右眼也瞎了，而且在原本清秀的臉龐上，留下了一個駭人的傷疤。

  老闆非但沒有給田靜秋撫恤金，還揚言要開除田靜秋，田靜秋的父母聽到這個消息，於是來到糖果公司，跪倒在老闆的腳下，苦苦哀求老闆不要開除田靜秋，畢竟現在家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勞動力。

  老闆也算是「大發善心」，總算答應了不再開除田靜秋，但也警告田靜秋若是再有下一次，別怪他不仁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