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隔閡

  唐程的話音落下時，宋元浩的臉色無比難看，像是掛在枝頭的水果被霜打了一般，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透出幾分冷意。

  先前杜琛沒有在意兇手威脅宋元浩時使用的「把柄」，但在唐程將其和作案動機聯繫到一起時，他的態度變的不太一樣了。

  趕緊從唐程那裡要了一份轉發文件，打開仔細查看。

  字裡行間透著哀怨，圖文並茂，有理有據。打著治療的幌子把活人當實驗體……看得杜琛觸目驚心。

  宋元浩恍然有種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的感覺。

  他先前看出唐程對他大說實話的些許不滿，但並沒有顧忌。他是個商人，不自私一些為自己著想，怎麼可能撐得起一個財團。況且現在命都要沒了，誰還要考慮其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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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沒想到唐程就這樣順勢說下去，冷不丁地回頭刺了他一下。說完以後擺出一副趨勢所在瞞不住，自己也無可奈何的樣子。

  宋元浩忽然心生一陣反感，覺得選擇求助杜琛來保護自己，果然是比相信唐程明智的選擇。唐程能一次抖出對他不利的黑料，就可能出賣他第二次。

  「真沒想到，居然有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杜琛聲音低沉，「小宋總，對此你打算怎麼解釋？」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宋元浩心中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說法，「事件是我老爹策劃的，我對此一概不知，並沒有參與其中。後來知曉時，事情早已過去很多年了。而且當年他們做這件事，的確是為了治療那些患者。至於成功與否所承擔的責任，早就在治療合同里寫的清清楚楚。我老爹仁義，在患者醫治無效之後還給了補償金。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

  民不舉，官不究，這話當著杜琛的面說就顯得有些狂妄大膽了許多。

  「可是你們使用違禁藥劑，這份附件裡面標註的清清楚楚，這可是違法的啊！」杜琛反斥道。

  「如果你們非要深究論罪的話，那就把我老爹的屍骨挖出來審吧，畢竟事情是他做的。法律里沒有父罪子嘗這一條吧？」宋元浩的辯駁顯得有些蠻不講理，但又確實挑不出毛病來。

  「即便如此，那麼先前浩元生物實驗室爆炸，造成數人感染新型超級細菌而死，也被你們公關了事，這與你有關吧？要知道有些超級細菌可是帶有傳染性的，一旦擴散開，危害的可是整座城市……」杜琛語出驚人。

  唐程和林藝顯然都沒有猜到還有這樣一件事。

  「想必杜警官只是聽人造謠，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結論我們已經解釋過了，是爆炸傷，不是細菌感染。而且員工死亡，也是按照工傷論處的，給過家屬撫恤金。如果有人覺得有異議，完全可以拿出證據來反駁我的說法。」宋元浩依舊理直氣壯，在這方面，他相信浩元集團的公關力量。

  「好，這些事暫且不議，我想知道被你監視的那兩個嫌疑人情況如何。」杜琛面色緩和些許，「如果想早點找出兇手，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我希望我們最好能合作。畢竟眼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宋元浩舉手表態，「我贊同」。

  唐程只是附和似的點了點頭，沒有表示反對。

  康教授家中再無可疑痕跡，眾人從房中退了出去。離開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神色各異。

  出門時宋元浩和唐程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目光中有些許波瀾漾起。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跟在杜琛身後下了樓。

  宋元浩的保鏢在樓下守著，見自家老闆下來，趕忙拉開了車門。宋元浩很隨意地坐了進去，唐程和林藝卻沒有上他那輛車，而是坐到了後面的警車裡。

  方才一番言語微妙，此時兩人之間的隔閡已經顯示出來。

  實際上宋元浩在心中，儘管唐程有些不為人知的手段，但他並不能算作真正的朋友。對於宋元浩這種生意人來說，能為他帶來真正利益的人才是好朋友，唐程只配給他打下手。

  在兩人間那道隔閡生出來時，宋元浩便堅定了這樣的想法，對於唐程的態度也便冷淡了許多。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駛向浩元集團。

  時間已經很晚了，集團內部依舊燈火通明，安保嚴密。

  沒有宋元浩的指示，秘書和安保人員誰也不敢離開這裡。

  見到如此陣仗，杜琛難免有些吃驚，這裡的安保規模少說也相當於一個中隊的力量。

  如此嚴密，看來兇手想要對宋元浩下手，會是件很難的事情。

  宋元浩聯繫秘書查看常皓軒與范宏斌的動向，傳回來的行程和實時證據顯示，兩人在案發期間並沒有出現。

  警員小王獲取了唐程當時的不在場證明。

  如此一來，有嫌疑的三個人，竟然一下子都沒了作案時間。

  線索一下子又斷掉了。

  杜琛悻悻地帶人離開，在出門之後，他稱有話要單獨對唐程說，便把他拉到一邊。

  此時月光正好，兩人身處的位置一半的月光被建築遮擋，所以地上顯示出明暗兩邊。

  杜琛與唐程站在明暗兩處，仿佛棋盤上隔著楚河漢界彼此眺望的兩顆、難以移步的首領棋子。

  「有什麼話，需要私下裡說？」唐程好奇地問。

  杜琛笑了笑，笑聲在冷清的夜空里顯得有些突兀。

  「我只是覺得你的涉身其中並沒有那麼簡單。剛複合的女朋友就遇到栽贓嫁禍險些背上人命官司，兩年未探望的老師，在你回去探望沒多久偏巧就名聲掃地，還有和宋元浩的種種……每一次事件發生的時候，你都在場。為什麼會這麼巧合？有或者說，只是巧合嗎？」

  唐程無可奈何地挑了挑嘴角，「杜警官以為我更像個幫凶是嗎？如果我真是個幫凶，康教授死亡的現場又怎麼可能出現我的指紋呢？」

  「越是明顯的栽贓嫁禍，越能擺脫嫌疑。這樣的事情，我見多了。」杜琛沉聲說道，「我也沒有說你是幫凶，畢竟我們這種職業說話要講證據。你身上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選好自己要走的路，不要被他人左右。」

  「這句提醒，我記下了。」唐程微微頷首示意。

  「那就好。等案子有新進展，我會通知你的。」杜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擺擺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