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刻不容緩

  柳拂緹差不多是被拖回去的，剛出刑訊間，便能聽到裡面用大量清水沖刷地面的聲音，自己的血正順著磚縫流入那道陰仄的排水溝里，濃重的血腥氣也跟著逐漸外散。

  回到牢房裡時，柳拂緹緊抓著牢門，澀啞艱難地請求：「能不能……給我拿一身乾淨的衣裳……」

  獄頭原有些不耐煩，但回頭是看見她從上至下，近乎被血水染遍的殘破衣衫，和那張蒼白到快要破碎的臉，還是心軟了，嘆聲點頭：「行，你忍著點，我去找衣服。」

  獄頭再把衣裳送來時，還帶了飯食，隔著鐵欄一同放牢房內的地面上。

  柳拂緹看著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怕弄髒了被子，只好待在草蓆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為了緩解疼痛，只能加快了呼吸的頻率，使勁兒的呼氣，吸氣……

  身上火燒火燎的疼早就遠遠大過了飢餓感，她艱難地挪動著身子，只將放在門口的乾淨衣裳拿了過來，飯菜卻一動未動。

  柳拂緹不敢側身，只能平躺在草蓆上，好在現下當是白日，沒有這麼冷，還能挺得過去，到了晚上，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躺了多久，柳拂緹覺得頭腦有些昏沉，身上似也在發冷，臉頰耳垂卻像是有虛火一般，隱隱發燙。

  還是安靜，漫無邊際的安靜。

  

  柳拂緹閉著眼，腦子裡不斷跟自己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也不知外面怎麼樣了，應當有一天一夜了，陸成椋有沒有被抓？陸家如何了？兩個姨娘有沒有安全離開，柳令聞怎麼樣了？李洵明知自己攀誣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對柳家出手？那日見他，他陰森森說的話，是不是已經開始對柳逾塵不利了？

  私鹽案已經明旨徹查，自己提前讓褚皋城排好梁州幾個關鍵人的說詞，可否能幫陸家脫罪？嫣兒是不是在想方設法幫自己求情？素心和蕊心還好嗎，陸澈還哭嘛，柳逾塵呢，他還好嗎……

  無數個疑問和擔憂充斥在腦海中，柳拂緹全然不知，仿若與世隔絕一般，沒有任何來自外界的消息，她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還能撐多久。

  想著想著，眼皮開始沉重，大抵是從進來到現在，第一次有了困意，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柳拂緹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然而，李洵完全沒給她任何休養的機會，她是在睡夢中被人拉起來的。

  見到李洵的那一刻，柳拂緹才明白，上次的幾鞭子，根本不算什麼，真正的煎熬就要開始了。

  李洵將內獄的獄吏獄差都趕去了刑訊間外，內里站著的，皆是他自己的人。

  獄頭心驚地目視著柳拂緹被架進去，即便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的他，都有些同情這個女人了，得罪了太子，就算活著從這內獄出去，只怕也得活生生剝一層皮下來，只怕這樣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官眷，根本熬不過三日，卻不知為何，先前拿給她的乾淨衣裳，她並沒有穿。

  刑訊間內的火燒得很旺，柳拂緹能感受到炭火在跳動，身體卻還是徹頭徹尾地涼，絲毫感受不到一點暖意。

  李洵披著墨色貂裘大氅，站在炭爐前烤著手，柳拂緹看了眼四下，是被精心打掃過的，非但沒有血腥潮濕之氣，還有淡淡的薰香。

  「侯夫人，這麼快又見面了。」

  李洵的臉龐在火光躍動下，半明半暗，陰鶩的線條帶著十足的侵占性，他淡淡掃了柳拂緹一眼，隨即指著一旁的軟凳：「夫人請坐。」

  柳拂緹挪了下腳步，往外面通道最上方唯一一個天窗處看去，天剛擦黑，原來從自己一早受審到現在，連一天都沒有過。

  「太子殿下想問什麼，請問就是，民婦知道的，一定照實回答。」

  李洵有些意外，不過卻很滿意：「你這態度倒是不錯，你放心，孤對女人一向不會太狠，今日來，也不會逼你承認攀誣儲君，畢竟這樣的罪名，你，還有你們陸家，柳家，都擔待不起。」

  李洵頓了下，繞過炭爐歸坐主位，方才繼言：「孤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真能照實回答，孤保證，你即刻可以回家，且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殿下想問什麼？」

  李洵拖著眼皮抬眸，撩了下大氅，陰聲問：「是誰叫你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