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高估了自己

  刑審官冷眼看她受完刑，才清嗓復問：「柳氏，你這供詞上稱，你們柳家此次進貢的織錦，上面錯繡的銀線龍紋，是為了取悅太子，可本官查過你柳家，與太子門楣先前並無任何往來，你這供言，有攀誣之嫌，你作何解釋？」

  柳拂緹想要說話，卻疼得開不了口，喉嚨里緊痛的像是充了血，嘗試數次，才勉強能出聲，尾音裡帶著不受控制的哭腔陳述：

  

  「民婦所言……皆為……實情，我家乃商賈出身，大人說我家和太子殿下並無往來，正因如此，我家才想在朝中尋個庇佑……事發後，引怒天顏，實屬無意，家父入獄後，民婦遍求無門，只能將全部身家獻與太子門下，殿下知曉此事後，特地找過家兄，與之攀談後，才命刑部放了我父親……」

  柳拂緹說到這，竟有些佩服自己，那供詞上的字字句句，她只在清乾殿上匆匆掃了一眼，這會兒竟莫名其妙地全都記起來了。

  刑審官越聽臉色越難看，將手重重拍在桌案的供詞上：「事到如今，你非但不說實話，竟還要攀咬太子殿下，你有幾個腦袋？」

  「大人說民婦攀咬，可有證據？」柳拂緹看向那明顯是得了李洵授意的刑審官，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發問，「大人若能證明太子殿下無結黨之嫌，直接定了民婦的罪就是，何必還要來問審？」

  「大膽！」刑審官下意識看了下身旁另一個不作聲的內審官，明顯有些慌亂，「本官要問的，是此案的全部細節，你所言皆是這供詞上所述，若要聽這些，本官自己看案宗就是，何須問你？」

  剛剛受的五鞭這會正處於頂峰之痛，柳拂緹有些受不住，咬著牙，近乎用氣聲道：「上述皆為……皆為民婦在清乾殿所言，若有二差，豈非……欺君？我乃內宅婦人，但凡知道的都交代了，大人若想問旁的，民婦……民婦也無能為力。」

  「你這罪婦，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刑審官似惱羞成怒，再次下令，「再打她十鞭。」

  聽得此令，柳拂緹下意識地閉上眼，咬緊了牙關，渾身上大幅度的顫抖，已經讓整個木架上的鐵鏈跟著她一起抖動作響。

  獄差揮了揮膀子，輕車熟路的抄起鞭子，直往她身上還留白的地方抽了下去：

  「一！」

  「二！」

  每喊一聲，柳拂緹撕心裂肺的慘叫攜著哭聲就會更高一浪，剛剛的傷口處再次被疊加上新的鞭痕，扯掉的血肉也更深了一層，千百倍的疼。

  打到第六下時，竟好像沒了多少知覺，除了能聽見鞭子抽過空氣的「啪啪」聲，連耳畔都在轟鳴，痛感也開始麻木，眼前陡然一黑，卻不消片刻，便被一桶水給潑醒了。

  柳拂緹驚呼一聲，冷水從頭灌到腳底，順著髮絲在眼前流成一道水簾，五感一點點恢復，身上那十幾處傷口劇烈的痛感卻是一下子迸發而出，疼到痙攣。

  「還有幾鞭？」

  「三鞭。」

  「打！」

  柳拂緹瞳孔坍縮，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住餘下的三鞭，這一刻，她有些後悔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這才是第一日，這樣的刑訊不知還要有多少回，但這絕對不是最後一次，自己越堅持，遭受的罪也就越難以想像，她怕自己真的會撐不住……

  柳拂緹哭了，第一次因為害怕，哭得有些控制不住……

  好在那獄卒剛要動手時，另一個內審官忽然開了口：「先別打了，陛下還要問私鹽案的事，若是再暈過去，又要耽擱時間。」

  刑審官瞥了柳拂緹一眼，顯然還不想罷休，但監察司開了口，他也不好回絕，只能慢吞吞地起身拱手：「私鹽案歸監察司受理，那下官就先行一步，餘下的，有勞大人了。」

  刑審官走後，柳拂緹的哭聲才漸漸小了，內審官等她平復了幾分，也並未說旁的，只叫人把她先放下來。

  一切和她原想得大差不差，內審問了些私鹽案的細節，過程，加上樑州那些被自己通過褚六，事先買通的「證人證詞」進行確認比對，一切都是當有的程序。

  柳拂緹站不穩，被架著坐到案前，在審詞上按手押的時候，整個胳膊都處於綿軟無力狀，按在上面的手也抖如篩糠。

  內審官收好紙筆，理了下衣衫，起身道：「把她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