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好累

  「你不如殺了我……」

  柳鶯鶯的聲音含糊嗚咽，柳拂緹聽不大清，凝眉詢問：「你說什麼？」

  「柳拂緹，讓我把孩子給你，你還不如殺了我！」柳鶯鶯兀然揚聲，宛如癲狂。

  面對柳鶯鶯的發瘋，柳拂緹臉色平靜的像一面鏡子，完全沒有任何動容，只轉眼看向外面的天色：「姐姐說完了麼？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天亮之前，你還能做出決定，別怪我這個做主母的，容不下你們母子。」

  見她毫無動搖，柳鶯鶯也徹底泄了氣，哭著跪倒在柳拂緹跟前，抓著她的裙角，仰臉泣訴：「好妹妹，求求你，別這麼對我……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孩子了，他剛生下來，還那么小，還沒來得及取名字，他……他不能離開我啊！你可憐可憐姐姐，我們……我們一向感情最好，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是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柳拂緹眸底哀然，嘆聲淒楚。

  幼時那個與自己形影不離，發誓會一直保護自己的長姐是她；後來，那個奪走她一切，親手害死自己腹中之子的，也是她。

  柳拂緹永遠忘不了那一晚，自己也是這般卑微匍匐在她腳下，忍著窒息的痛楚，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可她卻絲毫沒有顧念任何姐妹之情，若不是她拼死求生，已然一屍兩命。可最終，自己還是落得病死床榻，被人棄之如敝的下場……

  柳拂緹閉了閉眼，眼淚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滑到唇角，一片冰涼。

  「妹妹，姐姐錯了，真的錯了，以後我什麼都不和你爭，什麼侯府家業，什麼主母之位，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別搶走我的孩子！」柳鶯鶯不肯撒開柳拂緹，聲淚俱下地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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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本就不是你的！」柳拂緹用力甩開柳鶯鶯，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你還有兩個時辰。」

  「柳拂緹！！」柳鶯鶯從地上爬起來，紅眼怒吼，「你當真要逼我至此嗎？」

  柳拂緹什麼都沒說，推門離開了凝香閣。

  「賤人！柳拂緹，你這個賤人！我……我要殺了你！」

  柳鶯鶯抓起桌邊的杯盞，近乎用盡全力朝門楣上砸去，稀里嘩啦的碎瓷聲伴著柳鶯鶯的咒罵，很快便被屋外的疾風驟雨掩蓋住了。

  柳拂緹沒有撐傘，就這麼直直走進了雨幕，腳步沉重，心裡說不出的悶疼，徐錦哭著說累的樣子浮現入眼，可自己何嘗不累呢？

  前世謹小慎微，不爭不搶，難過的時候不敢大聲哭，高興的時候不敢放肆笑，她周全遷就所有人，獨獨把自己排在最後一位，可隱忍和付出，從未有人在乎過。

  這一世，她要爭，要搶，更要一個變數。前世不敢有情緒，此生也沒空有情緒。別人算計她，她也忙著算計旁人，從來沒有任何停歇的餘地。

  她不再有自己的喜怒，也忘了所有的愛好，已然像是一副沒有感情，空洞行走的軀殼。可她一步也不敢停，她知道自己一旦鬆懈，命運便會悄無聲息地回到原來的軌跡，也意味著她所有的努力，皆會前功盡棄，可是她好累啊，真的好累……

  柳拂緹滯住腳步，佇在滂沱大雨里，視線被雨水迷濛，從無言落淚，變為失聲痛哭，沒有哀嚎，只有令人悲憫的嗚咽。

  趁涼解酒的陸雲舟遠遠站在廊下，看著雨夜無人處，哭到渾身顫抖的柳拂緹，踽踽獨行，宛如碎玉。

  他抓著傘，那種想要護她的衝動，呼之欲出。可他不敢，也不願打碎她小心翼翼維護的尊嚴和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