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沒有退路

  窗外悶了一日的雨，終於簇擁而下，碩大的雨珠子噼里啪里往窗上敲，又重又疾，錯雜嘈切，屋內一燈如豆，將徐錦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趁得恍惚瑩亮。

  這還是第一次，柳拂緹聽她發自內心的說了這麼多話，字字錐心，句句如泣。

  看著腳下聲淚俱下，忍不住失聲痛哭的徐錦，柳拂緹伸手把她從地上撈起來，長長吸了一口氣：「我答應你的事，不會失言。」

  

  徐錦喜極，甚至來不及擦眼淚，便忙問道：「大夫人要妾身做什麼？離開侯府麼？我願意！」

  柳拂緹認真看著她，言辭誠懇：「徐錦，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要用來交易，我什麼都不要你做，你只需做你該做的。當初你入府，也有我的原因，我會想辦法讓你阿娘入京，在這之前，你好生安養，若是二房的人再來……」

  「我……我會叫人找大夫人！」徐錦的眼神終於不再是悽然無物，而是多了幾分堅定。

  「夫人……」蕊心在外面輕輕扣了下門，似有話要說。

  柳拂緹安頓好徐錦，出來關上門，蕊心才道：「凝香閣來人了，柳姨娘想見夫人。」

  「都什麼時辰了，不去。」

  柳拂緹理了理衣裳，撐好傘，看著蕊心欲問不問的糾結樣，沉聲道：「現在該急的是她，不是我。她越是見不到我，心裡那道防線只會崩的越快。」

  這場雨下得很大，柳拂緹回到春煙堂時，大半個身子都被打濕了，燕梨兒正溫了一碗薑湯等著她。

  沐浴更衣後，燕梨兒趕緊鑽進被子，準備燃香，卻發現香爐里的香料見了底。

  柳拂緹瞥了一眼，安撫道：「沒辦法，這香是稀罕物，若非皇恩天賞，只有內供，這點還是叫人尋了許久才買來的，我明日再想想辦法。」

  原以為燕梨兒又要鬧上一陣，不想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有些不習慣地眨眨眼，打著哈欠鑽進被子裡，抱著柳拂緹睏倦道：「沒有就沒有吧，你別走就行，這樣的下雨天，我害怕。」

  縮在柳拂緹身邊，燕梨兒沒一會兒就睡了，柳拂緹在黑暗裡目視著床邊的帳幔，眼皮很沉，卻沒有睡意。

  柳鶯鶯按捺不住，大半夜的叫人冒雨來找了幾次，柳拂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拿開燕梨兒的手，放去邊上，起身穿好衣裳，只身前去凝香閣。

  凝香閣內，柳鶯鶯半坐在榻前，一見到柳拂緹，情緒很是不穩，一雙眼不知哭的還是熬的，紅腫的有些嚇人。

  「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柳鶯鶯將屋內下人散盡，只有兩人在。

  柳拂緹坐在她床榻邊上的軟椅，撥弄了下空蕩蕩的瓷盞，悄聲道：「徐氏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她也是被紅花所害，如今，整個侯府，都在找這位兇手呢。」

  柳拂緹把一張抄錄的帳冊，和柳鶯鶯托人買紅花的供詞都拍在桌上：「如今徐氏已經投靠了我，只要我開口，這件事，也會落在你頭上。」

  「我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柳鶯鶯赤腳下榻，上前一把揪住柳拂緹的衣領。

  柳拂緹也不示弱，推開她正了正身，直截了當道：「小公子在你名下，始終是庶子，我要你把他送到我這來，記在我名下，我，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柳鶯鶯踉蹌地跌在榻上，臉色從詫異變到荒唐：「柳拂緹，你在做什麼夢？」

  「你既叫了我來，不就是想同我商議條件的麼？」柳拂緹斂容正色，目光灼灼地凝著她，「這就是我的條件，應與不應，都在你。」

  「我若不答應呢？」柳鶯鶯嗤笑一聲，眼淚悄無聲息地開始下墜。

  「你用紅花害人害己乃是其一，你為了掩蓋足月之胎，私下用藥，還想栽贓給我，自有郎中和你去過的醫館作證，這是其二。至於你這一胎，是不是侯爺的，只要我把證據拿出來，要不要驗親，就看侯爺對你有幾分信任了。」

  柳拂緹神情和緩，絲毫不像是脅迫，反倒像是在陳述一件尋常事。

  柳鶯鶯頹在榻邊，切齒瞪著柳拂緹：「先前的種種，你沒有至我於絕境，我還當是你無用，原來都是為了今日……柳拂緹，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竟把我算至退無可退之路！」

  「你放心，我會對他視如己出，將他撫育成人，繼承侯府家業，承襲侯爵之位。」柳拂緹面不改色，鎮定如常，「一個和侯府毫無瓜葛的孩子，究竟是當做孽種丟出去餵野狗，還是留在府中，名正言順享這潑天富貴，全看你這個親生母親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