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早起弄新妝

  梁允十八年十月初十，宜嫁娶。

  天未亮，工部尚書府早已燈火通明，高懸的紅燈籠映亮各處張貼的大紅喜字。

  春熹手提如意宮燈走在最前，後頭跟了一溜身穿鴉青色襖裙的小丫鬟，有的端著盥洗用具、有的手捧大紅綢子托盤，一行人快步穿過抄手遊廊上，來到小樓二層主屋門外。

  一陣涼風鑽入，屋裡睡得正香的如玉翻了個身，把錦被又往上拽了拽，妄圖忽略那細微響動，繼續和周公約會。

  「姑娘，該起了。」春熹湊到床邊，輕聲喚。

  「姑娘？」

  

  「姑娘，卯時了。」

  「唔……」被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咕嚕，顯示了自家姑娘此刻迫切想要睡覺的心。

  春熹又上前兩步，撩開床帳一角，耐心道：「您今日出嫁，該起來梳妝了。」

  終於，床帳裡帶著濃睡初醒的細弱聲音傳了出來，似惱火又似賭氣：「不嫁了，要睡覺！

  外頭的丫頭們俱都捂嘴忍笑。

  春熹亦微微翹起唇角，忍著笑意道：「一會梳頭的嬤嬤就來了，姑娘快些起來洗臉淨面，還有好多要準備的功夫呢。」

  儘管百般不樂意，如玉還是被丫頭們從床上拽了起來。

  微涼的帕子打在臉上，人總算清醒了些。

  立夏端來一盞紅糖雞蛋湯，這東西是用熱水加了紅糖，再把新鮮的雞蛋打在裡面，沖成的湯飲，新嫁娘晨起喝一碗，寓意未來的日子紅火圓滿。

  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雞蛋湯下肚，乾涸了一夜的五臟六腑仿佛有了慰藉，如玉的起床氣也消了大半。

  手上被塞了一串小玉葫蘆，如玉任憑丫頭們伺候著洗臉、換衣，不多時，三五個穿的紅彤彤的婆子進來，開始在她的頭上、臉上擺弄。

  如玉渾身上下，從頭髮絲到腳底板都由不得自己，只能任憑擺布。

  辰時，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院子裡就有了人聲，慢慢鼎沸起來。

  前來的賀喜的賓客一波接一波。

  先是趙氏帶著一大家子，不久如嘉也到了，具都圍在新房裡，圍著新娘子說說說笑笑。

  如玉此時已上了全妝，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沒化成個大紅臉蛋，只在兩頰和眼皮上點了紅色胭脂，唇也是大紅色，頭上已插了七八根簪子步搖，還有一個最重的鳳冠沒戴。

  「好麽麽，快讓我緩些罷。」如玉眼看著喜嬤嬤把鳳冠往她腦袋上比，嚇得趕緊求饒，「離迎親還有好幾個時辰呢，那時再給我戴上不遲。」

  說完，還看了眼一旁的劉氏，可憐兮兮喚：「娘~」

  「等下再戴，你們先下去吧，我們娘兒們說說話。」

  劉氏發話，喜婆們相繼退下，如玉深深舒一口氣，不滿抱怨：「巳時迎親，也不知那麼早拉我起來做甚。」

  劉氏無奈搖頭：「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

  「妹妹這才是有福之人呢，說明這輩子都有人疼。」一個身穿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的美婦笑著開口。

  「大嫂慣會取笑。」

  說話的是焉成均的妻子米氏，月前，成均外任期滿回京，妻子米氏帶著一雙兒女也都跟著回來了。

  大兒子一回來，趙氏的病立刻好了，頭不暈、心也不煩了，精神抖擻的幫著操持婚禮。

  「我說的可是實話，方才見妹妹那般堆成小山一般的彩禮，便知姑爺是個會疼人的。」米氏笑，「聽母親念叨，咱們的王爺姑爺還給了個溫泉莊子，都快趕上皇上的湯泉行宮了。」

  「哪有那般誇張，不過是有一兩處溫泉罷了。」如玉謙虛。

  「我可是跟你預定上了啊，待日後你做了鎮北王府的主母，定要帶著咱們去泡一泡。」

  「何需等到以後？」如玉道，「便是如今大嫂要泡也儘管去泡。」

  「好！咱們玉兒這脾性，一看便是個不肯吃虧的，我也不擔心日後叫王爺欺負了去。」

  米氏是個爽朗的性子，又從不吝惜誇獎，七分優點都能被她誇成十分，大家都喜歡同她說話。

  不過這些話聽在如嘉耳里就有些刺心了。

  她早知鎮北王送的聘禮價值不菲，卻也沒想到會如此重，方才進門時她也瞧見了，如玉的嫁妝里分了兩波，有一堆帶著統一雕花暗紋的箱子明顯與旁的不同，想來便是鎮北王府送來的。

  想起自己當初得的那些……

  如嘉垂眸，將面上情緒掩去，輕輕啜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