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色的女人

  我搖了搖頭，回絕了他們。

  爺爺還活著？爺爺還活著！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簡直是又驚又喜，讓我一時顧不上其他。

  可是如果爺爺還活著，又為什麼一聲不吭，再也沒來找過我？或者，他又為什麼要連夜搬走，連最後一面都不和我見？

  還有他渾身是血，又是為什麼？

  心裡滿是疑惑，我潦草的把那些婆婆嬸嬸全部應付了回去，然後收拾了一床鋪蓋，裹著那些錢和糊紙人用的東西，提上一桶漿糊，就準備往回走。

  我有種直覺，廟裡的那個聲音它指定知道點什麼。

  恰巧，在走出門的時候，我聽見了一陣笑。

  和我們家此時的家徒四壁不同，鄰居家的門隱隱約約開著，裡面傳來陣陣笑聲，像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最近村裡的喜事總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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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們的聲音吸引，難免多看了一眼。

  卻就是這一眼，我看見了一個影子，一個黑色的影子，安安靜靜坐在鄰居家的矮牆裡，分明看不清那個影子的五官，但我卻感覺它的眼睛在直勾勾盯著我。

  我一個激靈，嚇得手上的東西差點掉下來，還好手夠穩，糊紙人的那桶漿糊沒出事。

  再回過神來，重新看一眼，剛才的黑影不見了，黑影的位置是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女人。

  她皮膚很白，頭髮不長，貼著臉的黑色頭髮，身上穿著更白的一身裙子，眼睛很大，眼睛顏色淡淡的，但是沒有看我，只是呆呆的看著王叔他們所在的主屋。

  看她的年紀，比我小點，但是和王叔他們家的小孩王富貴差不多大，十五六歲。

  那時候，雖然到處都在宣揚晚婚晚育，但是按照我們那邊的風俗，結婚可以晚，但是訂婚可以很早，我聽說過王富貴在他們學校里有個相好。

  或許這就是他們有說有笑的喜事？

  沒空多想，有人歡喜有人愁，別家的情事輪不到我這個還在鬼門關晃悠的人操心。

  我轉過身，急急往山上走去。

  回到破廟，裡面依然有三口棺材，我昨晚上看見的那尊驚為天人的佛像，也還是一灘碎石頭。

  在經過昨晚上見鬼的林子時，我是攢足了勁兒跑的，還一直壓著氣息，生怕被它們發現，直到進了破廟的門，才敢大口喘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種攢著勁兒的跑法太容易讓人疲倦，我才把東西放下，鬆懈下來，一股困意就湧上心頭。

  我在廟中間，感覺自己馬上快要站不穩。

  腦子發昏，身體使不上勁，我順著破廟的土牆摸索著又回到了那堆佛像的碎石底下。

  來不及把鋪蓋鋪好，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閉上眼睛，居然幾秒內就睡著了。

  這回，我做夢了。

  我夢見了自己還在村子裡，我還是個小孩。

  村裡的婆婆嬸嬸都圍著我，每一個都笑眯眯的，和我記憶中一樣，問我吃不吃他們帶來的糖果和零食。

  我高高興興的應下來，和往常一樣拿回屋給爺爺。

  可是，剛剛一回頭，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變了。

  曾經溫馨的小院子變得破敗不堪，滿是灰塵和蜘蛛網。我被嚇哭了，跌跌撞撞的往房間裡跑去。

  「爺爺！奶奶！」

  我大哭起來，但房間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人回應我。

  這時候，我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難道是爺爺？

  我連忙扭過頭，往門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卻是那三個身穿黑袍的怪人，他們的黑袍緊緊貼著他們的身子，勾勒出三個高矮各不同的身子，每個都瘦得皮包骨頭。

  黑袍在不停往下滴黑色的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我大喊著往後退，想要逃跑，但是卻腳下發軟，根本就邁不開步子。

  他們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卻猛的一閃身，竄到了我面前。

  他伸出滿是鮮血的雙手抓住了我，硬生生拽住我的手，放到跟前，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個紅色鐵皮盒，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顫顫巍巍的想把那個鐵皮盒子丟掉，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反而把盒子打開了。

  裡面是整整三個金疙瘩，每一個都和曾經出現在我們家門口的一模一樣。

  我嚇得快要哭出來，可站在我最面前的那個身影卻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只見他抬起手，將自己頭頂上的兜帽輕輕一抖，露出一顆沒有皮膚，只剩下血肉的頭，那張臉還在往下滴血。

  他將嘴咧到耳根，笑了起來。

  「乖孫，這是爺爺給你留的錢，你要好好花啊！」

  這顆血肉模糊的腦袋，和爺爺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說完，就開始笑，笑得下巴像是快要掉下來，嘴巴張成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大小，舌頭都笑得掛在嘴邊，口水滴答漸漸向我靠近。

  同時，他身後的另外兩人也把兜帽摘了下來，一個的臉是破廟裡的菩薩，一個的臉是鄰居家裡的白色女人。

  他們都看著我，身上流淌著黑色的液體，把臉往我面湊。

  眼看「爺爺」的舌頭就要碰到我的臉，我瘋狂的掙扎著，使出渾身的力把它推開。

  「你不是我爺爺！你們是誰！」

  我總算從自己喉嚨里擠出了一聲尖叫。

  我醒了。

  呼吸著周圍稍顯涼意的空氣，我環視四周，驚魂未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依然待在破廟裡。

  天已經黑了，我連忙往一旁的蓮花坐檯上看去。

  上面還是只有一片碎石，就好像之前我看見的東西不過是絕境之下的幻覺。

  心裡有點失落的同時，我喪氣的看向周遭。

  明明在夢裡我只過了須臾，實際上已經睡到了午夜。

  外面和昨天晚上一樣，半個星子都沒有。

  我醒來之後的第一感覺，就是餓，又餓又渴。

  仔細想想，我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吃東西沒喝水了，當然會餓。

  我晃晃悠悠站起來，思考著要不要去外面找點吃的，現在外面天很黑，按照之前那個怪聲音的說法，我在晚上是不能出門的。

  但是實在餓極了，我再也睡不著，在猶豫片刻之後，我還是走到了門口。

  我記得，這個破廟雖然已經廢棄了一段時間，但如果遇到喜事，還是有人會來這兒祭拜一下。說不定有留在周圍的祭品呢？上次那些鬼怪可是連靠近這個破廟都不敢，有什麼怕的。

  這樣想著，我打開了門。

  叫我意外的是，門外有一份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