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願景

  沈玉娘咬了咬泛白的嘴唇，艱難地擠出一句「嗯」，而後咬緊牙關，就著雲栽的攙扶回到房門口。畢竟是兩個姑娘，準備到房門口的時候，力氣都已經喪失。雲栽一個腳步不穩，兩人雙雙跌落在地上。

  沈玉娘身上本就有傷，此刻更是雪上加霜，疼得齜牙咧嘴，眼淚也一瞬間跌落下來。

  雲栽被生生嚇了一跳，連忙道歉：「對不起王妃，都是奴婢不好，太粗心了，您都這樣了還讓您摔在地上，您趕緊起來，我扶您起來。」

  沈玉娘被雲栽攙起來，臉上的淚痕也消失不少。看著她狼狽的模樣，沈玉娘破涕為笑，「沒事的，就是這傷口實在有點不舒服，不怪你，你能把我攙回來已經很厲害了。」

  雲栽將門打開以後，將沈玉娘扶進臥室。

  因為是腰以下的位置受傷，不能躺著，雲栽扶著她趴好，而後掀開她身上已經血肉模糊的衣裳，全部褪下來，開始用消毒的藥粉給她的患處消毒。

  「有點疼，您忍一下。」雲栽下藥粉的力道很輕，生怕沈玉娘疼。

  

  殊不知，這樣對於沈玉娘來說折磨更大，她有些無奈地開口：「雲栽，你大點膽子，直接全部灑下來，我不怕疼。」

  「真的嗎？」雲栽自然是不敢的，猶豫地看著沈玉娘。

  再三詢問，就在沈玉娘即將有些不耐煩時，雲栽竟然將藥粉全部灑下。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聚集而來，沈玉娘咬住了被褥一角，防止自己驚叫出聲。

  她的額間沁了滿頭大汗，雲栽找了間隙替她擦拭汗珠。

  等到傷口處理完以後，她身上纏一圈繃帶，衣裳換上新的才沒被血浸透。

  「奴婢今夜將您的床褥鋪軟和些吧，您側著也不會太疼。」雲栽貼心地開口。

  沈玉娘乾澀的唇里擠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是我們雲栽最貼心了，有你跟在我身邊，我特別的幸福。」

  雲栽有些害羞：「分明是王妃對我好，我們這是禮尚往來。」

  「那肯定的。」沈玉娘話音落下以後，開始想著這次之後自己的處境。

  肯定越來越差了，一朝回到從前，只是可惜了雲栽這個好姑娘陪著自己受苦。

  她到底有些於心不忍，示意雲栽湊近，而後低聲交代：「府里往後肯定又要剋扣我們了，我這裡還有些我自己攢的銀子，你拿著，到時候缺什麼吃的用的自己去置辦。」

  雲栽沒想到沈玉娘會將自己攢的銀子交代給自己，當即拒絕，「王妃，這是您留給您自己用的吧？怎麼能勻給奴婢呢，奴婢平日裡也沒有要用銀子的地方，這兒有吃的有住的，吃得沒這麼好也無妨，跟在王妃身邊什麼都好。」

  話音落下，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過得不錯，雲栽的神色變得十分認真：「王妃還不知道吧，我每個月的月例基本都是送去家中的，只偶爾自己添些脂粉啊，首飾啊還有衣裳，因此不費什麼銀子。」

  「那就好。」沈玉娘看雲栽滿臉幸福不像偽裝，確認她沒有跟著自己過苦日子，頓時放心許多。

  「你沒有嫌棄我給你的都是苦日子就好了。」沈玉娘嘆了口氣，忽然有些百無聊賴，拍了拍身後床榻的空位置，「你坐著吧，忙了一日也累了，不用一直站著守著我的，我沒什麼事。」

  雲栽有些受寵若驚，只是在沈玉娘強烈的要求下，還是落座了。

  「雲栽，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從小不是為奴的話，你會去做什麼？」沈與娘忽然有些好奇地扭頭去看雲栽。

  雲栽摸著下巴，想了許久，篤定地回答：「或許在做成衣鋪子，我特別喜歡給人做衣裳，很有成就感，這些繡活就很合適我。」

  「你的確是個有才華的姑娘，性格也很好，能協調矛盾，很合適，往後我如果有銀子能開成衣鋪子，我一定請你去當小管家。」沈玉娘其實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有這樣的時候，不過如果真的話，她一定會去兌現承諾。

  雲栽也不管是否真的能實現。

  畢竟沈玉娘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千金、攝政王王妃，雖說尚書府落魄，她又不受寵，但如今她還能穩坐王妃之位，與她的身份脫不開關係。

  沈玉娘好歹是嫡女，而那林秋茹身世完全比不上，是不可能替代她的。

  沈玉娘願意說這些願景，她光是聽聽也愉悅不已，「不管能不能實現，王妃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多謝王妃。王妃也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奴婢記得王妃想要自由不是麼？從前我覺得王妃的日子很好，如果努努力就能得到寵愛，那麼為何要追逐自由了。」

  「如今不覺得我能得寵了？」沈玉娘揶揄的目光落在雲栽身上。

  雲栽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如實說明自己的心裡想法，「其實主要是王妃不願意，加上您跟王爺似乎總缺點緣分，也可能是你們真的不合適。既然如此，奴婢覺得沒必要勉強您自己，一輩子很長，守在一個永遠不會愛您的王爺，您只會遍體鱗傷。」

  沈玉娘沒想到雲栽已經為自己設想這麼多了，頓時有些動容，「我們小雲栽思緒越來越多了，不過你說得對，我們在一起強行要求彼此相愛就是一種折磨，與其如此不如趁早放棄，現下反正我是打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想法了，走到哪步算哪步。」

  「王妃，哪有人覺得自己是豬的？」雲栽被沈玉娘逗得一笑。

  沈玉娘忽然變得一本正經，「我這就是一個說法，不過其實能當小豬的話，也是挺幸福的，畢竟無憂無慮，雖然會被人吃掉。你不覺得其實這王府其實也吃人麼？」

  在她眼裡，曾經的沈玉娘早就已經被王府里這些可怕的規矩給吞噬了。

  除了規矩，更可怕的還有蕭元易的態度。

  所以沈玉娘能解脫，對她而言根本就不是一件壞事吧？

  可憐的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上天安排到沈玉娘身上。